虽然得知自己不会被拿去大理寺,但竹笙没有感到丝毫安心,反而更惶恐了。
他灰白着脸色,一步一步从窗台下绕出,原来真的是自己在痴心妄想,那些温暖,只是施舍,就连自己的身份,她都…
骗子,都是骗子!
和表姐一样都是骗子…
眼泪不断的从眶里蹦出,脚下的路模糊的就像他心里的茫然,竹笙压抑着抽泣,拼命的想要逃离。
可伤口疼的几乎迈不开脚,能撑到她的书房已是极限,竹笙咬着牙,蹲在地上,紧紧环住自己,闷哭出声,就算逃,又能逃去哪,一路千里迢迢被辗转到盛京,都没有去路,如今的他又还能去何处?
假山下的身影紧紧缩着,几乎和石块混在了一处,屋檐上的黑影见此情形,满意的勾了勾唇角,跃离屋檐,转瞬就没了身影。
第51章论案(三)
“小郎人呢?”,司清颜好容易摆脱叶三筠纠缠,想着交代竹笙卉春楼一事,随即便到了东跨院看望竹笙,不曾想竟扑了个空。
“竹小郎方才喊饿,直叫嚷着,让奴们都去备膳,奴想着殿下特意嘱咐过,要万事依着竹小郎的心思,不得怠慢,便也没敢耽搁,谁知这一转眼的功夫,屋里竟就没了人,殿下,这,这明摆着是竹小郎刻意支开的奴们啊。”
为首一水绿短襟半褂,扎着双旋髻的仆从怕司清颜怪罪,赶忙屈膝诉苦。
若只是一个这样说,司清颜倒还会犯点嘀咕,可眼前四五个小奴都跟着齐齐点头,不得不让司清颜拧眉,升起了烦躁:“何时的事?”
见司清颜神色有些不悦,五个小奴唯恐触了霉头,推搡着,谁也不敢上前回话。
想到辛易初迈出七星阁时,递来的眼神,再见几人磨磨蹭蹭,始终吐不出个所以然,司清颜面色顿时更加不好:“再不回话,本殿就一个个的,命人押去西南院试药。”
“殿,殿下饶命!”
一想到西南偏院满地的诡异古怪,几个小奴当下便瘆的连脸都发了白。
“奴,奴们是未,未时一刻去的膳房…”
“未时一刻?也就是说过去了整整三炷香的功夫,你们才发现人没了”,司清颜狠眯下眼,看着脚边紧挨着跪成一堆的侍从,猛的绷紧下颌,“膳房是没水让你们去河里现挑了,还是柴烧完,命你们去山里现伐,需要花上大半个时辰去做这个饭,一个个的,都是将本殿当作了傻子不成!”
“殿下,奴,奴们只是听说大理寺来拿人,慌了神,才出的纰漏,奴们已经吃了教训,下,下次定会好好伺候小郎,求,求殿下饶恕!”
“殿下…”
司清颜最不喜这样的哭哭啼啼,何况眼前抹花脸,哭的跟鬼似的一堆,正待叫人,身后却突然传来熟悉的一声叫唤。
“阿笙?”,司清颜一下转身,看到竹笙好好的站着,除了脸色苍白,身上脏乱了些,其余各处皆完好,顿时松了口气,“你去哪了,怎么不好好在榻上躺着?”
“只是屋里闷,所以才出去走走,透透气”,竹笙看着司清颜着急的模样,浸染草渣的手忽的背向腰后缓缓攥起,“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竹笙说着侧头瞧向司清颜身后,轻笑出了声:“好好的,殿下为何要吓唬他们,不过是些仆役,殿下身份高贵,不是从来不将这些放在眼里的吗。”
“阿笙,你,是怎么了嘛”
司清颜瞧着与往日一般无二的恬静笑颜,竟莫名的觉着怪异。
“为何…”
“殿下”,竹笙突然身形一歪,极为精确的砸进了司清颜怀中,“我头晕,您能不能抱我进去…”
纵然胸前分量瘦弱纤细,但还未结痂的伤口仍是猛的刺疼了下,司清颜狠皱起眉,下意识将涌到嗓子口的痛呼给咽了下去。
察觉搂在腰间的手几乎细微的颤意,竹笙忽的埋头越发紧缩进满是馨香的怀抱:“殿下,我难受。”
“好…”,心口死死的压着颗头颅,还不停的挪蹭着,尽管佳人投怀,但司清颜扯着唇角,实在是有些笑不出来,“本殿,本殿这就送你,进去”
“多谢殿下”,一贯清雅的嗓音徒然一下低沉了不少,竹笙即便不抬头,也能大概臆想出司清颜蹙起眉尖,一脸忍痛的模样,可他却再没了关怀的心思,只一味的将头更紧贴了上去。
司清颜就这样绷着脸上的僵笑,一步一挪的从一众侍人的眼前晃过,好容易挪到床前,本以为终于可以松口气,未曾想,怀中人竟紧抠着衣襟不肯撒手,竟似睡沉了一般。
“阿笙,阿笙…”
司清颜揽着怀中人,微挣了下,发现根本唤不醒竹笙,不由朝天哀叹了声,认命的坐到榻沿处充当了抱枕,一边安慰自己是艳福不浅,不可辜负,一边又耐着酸麻,强撑起精神,免得犯起瞌睡,将人给扔下榻。
光影一点点的移转,廊檐下悉悉索索的一阵走动后,渐渐亮起纱笼,屋内静悄悄的,不见一线灯火,唯有几丝月光透过窗扇,洒进薄透的绿帐,照亮了一方角落。
本该睡的十分沉的怀中人却突然一下睁开眼,直直的凝视起皎洁月光下的柔润容颜,没有身份间的隔阂,没有白日里的高贵矜雅,竹笙越看越觉得此刻的司清颜才是真实的存在,心底的阴暗悄然滋长,深深的想将面前的容颜牢牢禁锢,让她再也无法装下谁,再也无法看到她除了他以外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