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哪能啊”,尤主簿抽了下脸,越发的低下了头,“只是卑职历来只管些印鉴文书,于问讯一道,实在帮不上忙,留在这,怕是只会给殿下添麻烦。”
“麻烦?本殿可不嫌你麻烦”,司清颜朝着徐禾挥了下手,示意其退下,紧接着迈向尤主簿,凑近其耳旁低声道,“留下,仔细记着口供,若敢遗漏一字,本殿唯你是问。”
耳旁暖风拂过,尤主簿心咯噔一下,顿时哀叹了声:“诺。”
随着铁门撞击合拢,光线一瞬间昏暗下来,布满细小灰尘的空气里,铁链越蹭在粗粗的铁门柱间,快速串起,摩擦过铁门,在击响声中重重垂下。
确定锁好门后,徐禾的脚步声很快远去,司清颜也跟着转过了身:“本殿知道你们中,大部分都是被殃及获罪,这狱里的苦头想必你们也尝够了,本殿此行不为别的,就是为着肃清冤屈,还你们个公道而来。”
“咱们有救了,咱们有救了…”
“多谢殿下,多谢殿…”
看着像是即刻便能出去模样的一干人,司清颜知晓火候已够,当即抬了手:“先别急着谢,能不能出去可不是本殿说了算,需得你们老实回话,本殿所言方才能作数。”
“但凭殿下问讯,奴家们定当照实回话”,一众小倌开心极了,忙不迭的跪下,信誓旦旦的出了声。
司清颜见状,笑着颔首迈近圆木栅栏:“绮香源当日除了刘左相宴客的那间,旁的厢房还有哪些人去了?”
“当日,除了刘左相,还有吏部尚书袁大人,九指神医…”
“不对不对,你肯定记错了,神医当日去的是伫芳阁,离绮香源可隔着一整条长廊呢。”
“一整条长廊算什么,那袁大人还隔着厢房五间,你怎么就不提了。”
“哎呀,这时候了,你们还有闲心拌嘴,殿下可还等着咱们回话呢”,粉衣敞袍的丰腴小倌突然挤上前,格开了两人,“殿下,奴家当日揽客上楼,曾瞧见周栗瑚,周御史家的那位长女也在那绮香源。”
“阿素,你瞧花眼了吧,明明那周小姐是往顶楼去的”,跪在后方唤着阿素的小倌伸长了脖子,眼睛却直直的看着司清颜,“殿下,那聚通钱庄的当家常来咱们楼里,后来索性直接包了个厢房,就在刘左相隔壁,当日她也在,奴家两眼瞧的真真的,断不会有假。”
“对对对,奴家也瞧见了,刚还想说来着”,粉衣敞袍的丰腴小倌唯恐慢了,赶忙扯着嗓子出声附和,一副像是功劳要被人抢了的模样。
聚通钱庄当家?
司清颜抬手摩挲了下下巴,有些无语,那不就是惠玉琪嘛,这可真是自家人打自家人,全把力往自个儿脸上使了。
“胡说什么!”
正想着,一道尖利的像是变了调的呼喝突然窜起,司清颜猛地回神看了过去,一众小倌也似受了惊吓般纷纷散开,露出靠着墙角的红衣夹衫小倌。
小倌的轮廓莫名的透着些眼熟,司清颜不由微眯了眼,细辨了辨。
第55章隐射
“阿笙”
司清颜凝着红衣夹衫小倌散乱须发下格外分明的双眸,惊讶出了声。
阿笙?
红衣夹衫小倌僵硬了瞬,黝黑眸底极快的划过道暗光:“这位殿下,奴家是与竹笙同一日入的楼,但竹倌人可不一般,还请殿下莫要将奴家与他弄混。”
这口气冲的,倒与阿笙是两副性子,不过这双眼当真是像极了他呀
司清颜回想着竹笙往日情态,不由有些唏嘘,若竹笙有这小倌的两份气势,也不会被府中人…
“殿下,惠小姐是浑了些,可她仅只醉心酒色,平日最多也就在楼里潇洒潇洒,怎会出格的去做那等傻事,还请殿下莫要光凭几人之语,妄下论断。”
“你也说了她是寻欢客”,司清颜心念一晃,跟着回过了神,“焉知她所现,不是刻意装与外人看的表象?”
闻听此言,红衣夹衫小倌顿时气闷非常,他挪了下腿,紧抵后墙,张嘴就开始反驳:“卉春楼初次露台问价,无论是被送去与醉酒客欺辱,还是被丢给癖好主折磨,在所有寻欢客眼中,妓子,不过就是件可以随意买卖,任人搓扁捏圆的货品!看戏的,起哄的,有多少…,奴家已经记不清了”
发丝摇晃着滑落,暗色里,突然轻下的话语隐约透出了抹沧桑,可话锋一转,红衣夹衫小倌又猛的抬起头,乌发掩映间,黑白的眼睛清澈着,竟一下璀璨了起来。
“可从未有一人如惠小姐这般,侧眼驻足,嘘寒问暖,像人一样的来看待奴家,这样的女公子,若还是个坏的,那奴家倒还真想请教殿下一番,什么样的才能叫好?”
字里行间,无不洋溢着红衣夹衫小倌对惠玉琪的维护之意,但司清颜皱起眉,看着那双几乎盈出眶的感激与执拗,觉着荒谬极了:“嘘寒问暖,同等而视,你确定?”
“若不是惠小姐,奴家早就下了黄泉,何以会咬牙耐到今日”,司清颜一副绝不可能,定是你在做梦的神情,令红衣夹衫小倌一下扭紧眉,猛的撑墙站起,“殿下竟以为奴家在说笑!”
“放肆!小小妓子,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冒犯殿下”,尤主簿停下笔,满脸嫌恶的瞪向撑墙而起的身影,厉声唾骂,“是当真嫌命太长?”
凝着红衣夹衫小倌豁出命似的架势,司清颜神色顿时复杂了起来:“尤主簿,你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