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需要站过去,告诉他们他也很难过,但无论如何,他们可以依靠他,他会成为他们的支柱,他会为他们报仇,他会带着他们,送走光荣的战友。
他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和动作,他的眼神就是这世上最动听的约定。
他强大,他自信,他懂得理解与体贴,更长于指导与信任。所以人们相信他,追随他,依靠他。
只是在人后,曲铭心看着那三个人离去的背影,有些疲倦的皱着眉仰起头,放松身体倚靠在墙壁上。
警官牺牲,犯罪嫌疑人被杀,证人生死不明,而凶手却依然逍遥法外,不知其姓名,也不知其所踪。
再加上之前因为郑弘毅的散漫而可能被泄露的数百位警察及其亲属的信息,这些都像定时炸弹一样,压在曲铭心的心头。
我们会抓住他们的。贺白看着曲铭心疲倦的样子,走过去站在曲铭心面前,摁住他的肩膀。
他们身高相似,稍一抬眼,便能直直的望进对方的眼睛里。贺白站的离曲铭心很近,胸膛几乎能贴在一起,而曲铭心的鼻息落在贺白的脸上,温温痒痒的,说不出的撩人。
而曲铭心懒懒的望着贺白的眸子,扯动嘴角笑了笑,抬起刚才锤墙的那只手来,伸到贺白面前,颇有些无赖的说:手疼。
贺白被他逗笑了,后退一步认真的握着他的手,仔细看了看。
曲铭心那一下子是实打实的锤上去的,关节突出的地方红了一整片,还蹭破了点皮。
行了,红花油肯定不会浪费了,你放心吧。贺白笑着,很敷衍的冲着曲铭心的手吹了口气,好了,不疼了。
曲铭心笑了笑,顺势抓着贺白的手站直,叹了口气,望向旁边手术中的字样。
不论怎么样,他希望王云能活下来。
唐桥在半个小时后来到曲铭心面前。他的眼下带着明显的黑眼圈,衣服头发都乱糟糟的,连平时标志性的帽子都没有带,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毛抱着电脑赶了过来。
他扁着嘴,强忍着难过维持着自己正常的表情,缓步走到曲铭心面前,低下头,轻轻地对他说:对不起。
是他没能找到那两个人,判断他们已经藏匿起来或者离开这里了,曲铭心才放人的。
他是特侦处真正的王牌,但这次,他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反而给其他人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曲铭心微微低头,望着面前唐桥毛茸茸的脑袋。
他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揉一揉。
不是你的错,你尽力了。曲铭心低声说。
他的声音比往常更温柔,低低的淌入人心中。唐桥突然红了眼睛,一头扎到曲铭心的胸膛里。
而曲铭心揽着他的肩膀,像哄小孩子那样,拍了拍。
贺白终于知道曲铭心为什么会那样对待那三个警官了,活生生的成功案例摆在这里,不怪曲铭心照搬。
唐桥的情绪在曲铭心的安抚下迅速平静下来,过了一会,他便抬起头来,有点不好意思的拿袖子擦了擦眼睛,打开电脑来给曲铭心看。
说实话还真的不怪唐桥和曲铭心放王云走,因为两个司机根本不是上午曲铭心遇到的那两个,而是另外两个不同的人。
虽然他们带了口罩和帽子,但曲铭心还是能一眼认出来,这和上午是不一样的人。
两辆大车都是被盗的,后来被废弃在唐平市高速入口前的一片荒地里,凶手早已逃之夭夭,连他们的影子都找不到了。
曲铭心皱着眉看着这些,除了被戏耍的愤怒,隐约的,竟然有些踏实感。
这是不能言说的禁忌的想法,五个学生鲜活的生命和两位警官的牺牲让这次的案子变得凶残可怕。他应该以不容置疑的强硬姿态调动所有力量去追查这四个人,而不是在看到这些后,暗自在心底松一口气。
不应该,可曲铭心在道德的折磨中,仍然从心底里感到了一丝欣慰。
他离开部队来到这里,追查数年,就在自己快要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做对了的时候,终于抓住了线索。
隐蔽又神出鬼没的凶手,凶残暴戾的杀人方法,幽魂一般的纯黑色冷钢大狗腿这些无数次出现在他噩梦中折磨他的,他一直在追查的东西,终于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选对了。
王云的手术历时四个小时终于结束,然而离开手术室后,他立刻被送往了重症监护室。
这个曾经成绩优秀做事稳重的孩子,现在浑身裹着纱布,双腿被钉了钢板,手臂打了石膏,而最惨的是他的头部,一整块纱布包裹着他的头,纱布下,他脸色苍白,闭着眼睛,似乎随时都要断气。
主刀医生说,王云脑部受到重创,血块压迫神经,他们不敢动。要么只能让王云一直这样睡着,要么需要请知名教授来开刀。
但无论怎么样,王云生存的几率都很低。
王云的父母已经被接了过来,他们不能接受养了这么大的健康的儿子突然变成这样,他们只是普通的工薪阶层,一辈子所有存款加起来不过能在三线城市付个房子的首付,即使砸锅卖铁,也付不起维持王云生命的费用。
王云没有意外保险,医保报销不了昂贵的护理费用一部分外国药品和请专家主刀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