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白也很安静,办公室里只剩下唐桥敲打电脑的声音,现在已经接近半夜十二点,曲铭心低头看了下表,再抬头,发现贺白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办公室的沙发矮,贺白长得又高,曲铭心抬头去看他,只觉得他的表情隐匿在灯光下的黑暗中。贺白伸出双手来轻轻覆上曲铭心的双眼,声音不算太温柔,却莫名的让人放松。
他说:歇一会吧。
曲铭心于是像被蛊惑了一样,一言不发的站起来,而贺白拍了拍唐桥的肩膀,示意他跟着他们一起离开,回家睡一觉。
每次查案的时候他们都不分昼夜的待在市局里,唐桥和曲铭心尤其辛苦,基本上整夜整夜都不能睡,贺白理解他们想要尽快破案的心情,但起码在案子最初这天,还是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贺白开车把唐桥送回家,曲铭心坐在副驾驶上,一直很安静,沉默的望着窗外,看着浓黑的夜色。
贺白一边开着车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描绘曲铭心的心理画像。他始终觉得曲铭心是个矛盾的人,明明有着屠龙的能力,却始终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无力的普通人。
他看似无坚不摧,心理强大,面对任何情况都不会动摇。但让英明神武的曲处长难受也仅仅只需要一个孩子的尸体,一个被封在水泥块中饱受凌辱的孩子的尸体,就够曲处长难受到一晚上都不想说话。
他有一种矛盾又天真的残忍,从来不拿杀人当回事,但总是在知道杀人动机后,或者看到死相悲惨的尸体后不经意的流露出自己的失望和疲惫。
半年多过去了,贺白对他的兴趣不减反增,他越来越想知道曲铭心身上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也在不知不觉间,陷得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深。
第二天早上八点,曲铭心在楼下准时接上唐桥,他们冲着盛安区刑侦支队的方向驶去。
盛安区在市局正相反的方向,隔着一座城市,辖区面积广大,但因为地广人稀,甚少发生重大命案。
早上出门前曲铭心打电话给那边打了个招呼,那边接到电话似乎有些为难,支支吾吾的告诉曲铭心其实他们还没有确定被害者的身份信息,弄的曲铭心一大早上就有些憋火。
这名男性死者生前居住的宾馆是个郊外的招待所,条件较差,楼层也只有四层。他入住那天宾馆的身份验证系统正好出了点问题,招待所的前台图省事没有补录他的身份信息,只让他留下了自己的身份证号。
而在这名死者身亡后,盛安区的刑侦支队过去调查的时候才发现这人留下的身份证号是假的,根本查无此人,而死者的指纹和dna在数据库中都没有查到,因此案件始终没有什么进展。
去盛安支队警局的路上正好路过出事的那家招待所,曲铭心把车停在那人坠楼身亡的附近,下车抬头看了看。
这个招待所一看就是十多年前建的,楼体破旧颜色暗沉,墙皮脱落还有坑坑洼洼的印记,每层都不是很高。招待所的窗户是老式的,一层纱窗一层玻璃窗,出事的人住在三楼,窗户已经封起来了,透过脏兮兮满是灰尘的窗户还能看得到里面黄色的警戒线。
曲铭心大概看了一眼,便离开了这家招待所。
盛安区刑侦支队的支队长杨绪宁亲自在警局门口迎接的曲铭心一行,因为今天路况都很好不需要翻山越岭,昨天贺白就开的amggt回去的,今天也开这辆车过来。
杨绪宁看着那辆亚光黑色的四门跑车低调缓慢的驶入警局院子,引擎低沉响亮的轰鸣声在他脑海中不断转悠着,一时间有些恍惚。
原来市局特侦处的待遇这么好吗。
杨绪宁有些心酸的想着。
曲铭心停好车下车与杨绪宁敬礼握手,两人短暂寒暄片刻,介绍了一下身边人的身份,接着便去看尸体。
死者男,推测年龄37岁,死亡推测时间是24日晚10点左右,死因是后脑受到重创导致的颅骨骨折,紧接着造成大脑缺氧,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凉了。杨绪宁一边带路一边说。
没有人听见他落下来的声音吗?怎么过了这么久才发现。曲铭心问。
这个招待所不远处就是建筑工地还有高速口,平时就经常有这样的声响,老板已经习惯了,那两天招待所也没什么其他的客人,老板以为是大车经过也没有在意。
那后来是怎么发现的。
这个人曾经打电话要求11点的时候让老板送包烟上来,老板上来后敲门没有人应,房间内电话和手机都没人接,于是开门进去,才发现窗户开着,人就在窗户正下方,已经死了。
他住在几楼?
三楼,所以这个案子一直在查。按理来说三楼摔下来如果不是运气太差应该不会摔成这样,而且这人用的是假的身份证号,我们怀疑有问题。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法医室,杨绪宁推门请曲铭心他们进去,男人的尸体就摆放在房间中央的不锈钢台子上。
这个男人身材相较于同龄人来说说的上好,腰腹部没有明显的肥肉,上肢和腿部肌肉都很明显,看起来是个极其自律的人。他的背上有一大片纹身,画的青面獠牙,纹身师水平不错,把恶鬼画的活灵活现,给人一种马上就要冲破皮肤扑出来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