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秦莫名觉得曲铭心的叹气声像是看着犯了错的孩子无奈的叹气。
他于是抬起头来看向曲铭心,发现对方的脸上正式如他所猜的那样略带无奈的笑容。
宋秦这次是真的彻底愣住了。
他觉得自己猜不透曲铭心的想法。
而曲铭心没有让宋秦猜太久,他伸出手来拍了拍宋秦的肩膀,本想直接出口宽慰,但是又觉得自己这样似乎大度的不太正常,于是只好收回手来,认真地看着宋秦,解释道。
你看,你是为了你弟弟,我是为了我兄弟,咱俩目的都是一样的,我也没资格要求你们为了我怎样怎样。总不能我当个处长就要求你们放弃一切时刻准备为我牺牲吧,这事儿也太不地道了。
你为了你弟弟和他们联系,那卧底名单换你弟弟的尸体,我都能理解。如果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就回局里跟唐唐老姜他们道个歉,跟罗局说清楚让他处罚你,不用跟我,犯不着。
曲铭心看着宋秦,话说的滴水不漏,心里却觉得被细绳勒紧,呼吸困难。
他再一次清楚的认识到,这里与曾经的雄狮不同,没有人会无条件信任他,也没有人应该无条件信任他。
特侦处虽然是罗培风一手牵线成立,但当年的人员名单曲铭心也见过,也知道宋秦和许居涵在来之前提过什么要求,他早就清楚的知道他们最开始就是单纯的利益合作,如果利益发生冲突,没有人有义务考虑他的想法。
而于宋秦来说,接到罗培风的邀请时他就很明确的提过条件,他们同样抱有一定的目的才会来到这里,他们与曲铭心是合作关系,但绝不会为了曲铭心或特侦处的案子而牺牲自己。
但两年多的时间过去,不知不觉间宋秦却渐渐忘了这个最开始他们就明确过的原则。
曲铭心的意思很清楚,如果宋秦要道歉,也应该对着他自己身上的警服和整个市局的同事们道歉,他不应该背叛同伴。
但因为他弟弟的事情给曲铭心道歉,曲铭心也用不着。
宋秦低着头,片刻后抬手捂住了眼睛,声音沙哑的笑了一声:你说的有道理。
居涵知道吗?曲铭心于是接着问道。
宋秦这次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我不知道宋秦把挡在眼睛上的手拿下来,他向后躺在病床上,目光略显迷茫,他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才问道:我该告诉他么?
宋秦的弟弟宋恪牺牲在五年前的非洲,而许居涵作为当时宋恪的同学和战友,就跪在宋恪身边,眼睁睁的看着宋恪在他面前闭上了眼睛。
有很多人知道唐平市特侦处的法医许居涵是个经验丰富且贡献颇多的优秀法医,但很少有人知道,其实当年的许居涵学的不是法医,而是临床医学。
他研究生毕业后便跟着自己的同学宋恪一起报名了国际医疗援助,在一腔热血朝气蓬勃的时候跟着援非医疗小组远赴陌生的非洲大陆,希望在那里实现自己的理想。
然而援非医疗小组在当地的行动处处受阻,有的村民不愿意接受异国他乡的陌生诊断,有的国家政府不配合担心小组内有他国间谍,更有些局势混乱的国家会拒绝援非小组的进入,偶尔还会有恐怖组织威胁绑架拿他们做筹码。他们是打算去治病救人的,但在那里他们甚至有些自身难保。
他们在那边跌跌撞撞的闯了两年才逐渐站住脚,有了一定的口碑,赢得了当地很多人的尊敬,也解决了很多问题,甚至还有各国记者专门过来找他们做采访,夸赞他们的功绩。
而当他们越来越顺利,医疗基地越建越大时他们才意识到,树大招风,他们现在太过显眼了。
变故发生在很平常的一天早上,小组内的成员有一大半从早上开始上吐下泻,高烧不止。许居涵发现是他们的水井出了问题,一边忙着封锁水井向来治疗的人们解释今天无法治疗,一边还要忙着照顾这些上吐下泻意识不清醒的同事。
他们没有条件做分析,只能抽了血取了水井里的水之后由对这边最熟悉的宋恪加急送往首都医院,然而路途遥远交通不便,等分析结果出来以后,已经有几个人生命垂危。
许居涵不眠不休的抢救了一晚上,勉强保住了所有人的命。第二天宋恪从首都医院赶回来帮忙,但是没忙多久,他自己也倒下了。
他的症状与其他人完全不同,许居涵看着他的情况飞快恶化却束手无策,许居涵求救了当地他们曾经帮助过的独立武装组织希望他们可以提供车辆带他们到首都医院,然而得到回复却是被这些人围了基地,禁止任何人进出。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宋恪在他面前咽气。
许居涵从非洲回来后便不顾老师朋友的反对转学了法医,他用了两年时间让自己忘掉了过去他曾是个治病救人的医生,转而成为了一个孤僻躁郁每天对着尸体埋头研究的法医。
而究其改变原因,许居涵虽然从来没有表达过什么,但宋秦和曲铭心心里都大概有数。
宋恪的死因至今不明,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他死于毒杀。许居涵当时就想解剖进行毒理分析,但无奈当地条件无法支撑。
甚至他们最后都是被维和部队救出来的,而宋恪的尸体留在那个救了不知多少人命的基地里,再没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