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绯仔细地端详起信纸上的白色字迹,从上面的数字、量词以及银两的数目来看,这分明就是数笔账目,再结合单价……
端木绯微微蹙眉,须臾,抬眼看向了李传应,语出惊人地问道:“大舅母正以李家的名义盗卖军粮?”
端木绯用的是询问的口吻,然而那张小脸上的神情却是十分笃定。
去岁的米价每石不到二两,可是从冬季雪灾到春季淮北春汛,再发展到流民四处逃荒,几地匪乱,米粟踊贵,到了今夏已经是石米四两。
按照这份账目,李大夫人以每石一两半的价格买下了四万石大米,转手以石米四两售出,一下子就净赚十万两白银。
这简直就是无本生意。
可是她这四万石大米又是从何处而来?!
四万石大米那可是整整六百万市斤的大米,总不会是凭空变出来的?!
考虑李家在闽州的身份,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军粮。
自古以来,武将吃空饷卖军粮,或者把陈粮换新粮卖了赚取差价,也非罕见之事。
这一次,李传应控制不了面上的表情,不禁露出了动容之色。
他也知道这封密信所藏的秘密,一开始不提,自然是存着想考验端木绯的意思,却没想到他这个小外甥女竟然没几息时间就看出了其中的关键,想当初他和二弟也是两人一起私下研究了大半天,方才瞧出门道来。
早知户部尚书端木宪精于算术,端木家的子弟个个都是自幼研读算经,可是这一刻李传应方才感触到何为天赋异禀。
有的人在某些方面大概就属于天生奇才,注定被人所仰望……
端木绯伸出一根白生生地手指点着绢纸上的一个印记,继续分析道:“这件事大舅母做得并不隐密,甚至还留下了账目和李家的印戳……像是在故意留下什么把柄。”
说着,她清澈的大眼中绽放出锐利的光芒,声调软糯依旧,语气却坚定干脆,十分肯定地说道:“大舅父,大舅母这是想以此来陷害李家。”
而李大夫人会这么做,恐怕十有八九还是与先武宁侯之死有关。
李传应也隐约猜到了一些,但毕竟身在局中,事情又与自己的妻子有关,有时候便难免一叶障目,反倒没有端木绯看得那么通透。
此刻,听闻端木绯一语道破,他直愣愣地坐在了原地,眸中似是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地开口道:“若真要弄垮李家,光凭你大舅母这些东西怕是成不了事。而且,她一妇道人家,又如何动得了军粮?”
他话中难掩艰涩,也没指望端木绯回答,就自问自答道:“李家在闽州不过八年,因剿倭有功方在闽州站稳脚跟,看似如日中天,其实根基尚浅。闽州乃海陆交通要冲,各方势力割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