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封预之又看向了封炎,眼神凌厉。众目睽睽之下,他就直接斥道:“阿炎,人贵有自知之明。”
封预之乍听之下像是在斥封炎年纪小所以胡闹,但再细品,又似乎在暗示封炎他的身份,封炎是安平之子,在血脉上就与伪帝有脱不开的干系,哪有资格去掌禁军。
周围瞬间静默,众人暗暗地面面相觑,没有人说话。
父训子天经地义,他们又何必多管闲事,再者,封炎的身份确实太尴尬了,哪怕他再年轻有为,皇帝也永远不可能视他为心腹。
御座上的皇帝沉默了好一会儿,眼帘半垂,似有沉吟之色。
长庆看了皇帝一眼,知弟如她,一看就知道皇帝当然是不愿意让封炎留在神枢营的,否则又何来此次夜猎。她的目光移向了一旁的韩士睿,再次启唇道:“皇弟,本宫记得韩士睿去岁曾随父赴去西北支援西北军剿匪,立下不少军功。今日本宫观韩士睿有勇有谋,且心胸宽广,更适合执掌神枢营。”
韩士睿本来正忐忑着,就怕封炎会把黑熊之事如实告诉皇帝告他一状,无论皇帝信不信,他以后怕是名声有瑕,却没想到长庆长公主竟然想要举荐他?!……莫非他这是要时来运转了?
四周的那些朝臣中也有善察言观色的,心里只以为是皇帝故意安排长庆出面。
很快,便有一个中年大臣率先出声附和道:“长公主殿下说得是。封公子毕竟年纪还小,未及弱冠,现在执掌一营禁军未免太过儿戏。”
“不错不错。封公子年方十四,尚须历练。”
“拔苗助长,过犹不及啊。”
“……”
那些大臣纷纷应承,一派人心向背、大势所趋的气象。
见状,皇帝眉头一扬,嘴角舒展开来,正要顺着台阶下了,就见封炎仰了仰下巴,不服气地说道:“皇上舅舅,您可是金口玉言有言在先的,外甥才是今晚夜猎的魁首。”
皇帝转动着玉扳指,目光沉沉地看着几步外的封炎和那头声息无的黑熊。
的确。
是自己定下了夜猎的规则,封炎猎得黑熊,却无半点嘉奖反而要夺了他的差事,任谁都不会服气的。
“皇上。”岑隐阴柔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含笑道,“封公子这次猎得黑熊,皇上理应嘉奖,这神枢营佐击将军一职也委实太低了些。”
皇帝心念一动,若有所思。如今封炎名义上是掌着神枢营在猎宫的布防,虽然没有给予明确的任免,但一般而言,也就是一个佐击将军。若是自己以嘉奖为名,名升实降,岂非顺理成章?!
皇帝的脸色一下子就好了,笑着说道:“朕当然金口玉言。阿炎你猎得黑熊,是为夜猎魁首,朕就赏你……”
说着,皇帝一时间又有些为难,不能给封炎实权,可若太过敷衍,不仅封炎不会服气,也难免留下个话柄……
他思索了片刻,转头看向了岑隐,问道:“阿隐,你可有提议?”
岑隐想了想,随即就提议道:“皇上,您看五城兵马司如何?”
皇帝沉吟了一下,眸光微闪。
五城兵马司分为中、东、西、南、北这五个指挥司,负责京中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等事宜,京城有禁军和锦衣卫在,五城兵马司平日里也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如今多是一些纨绔子弟在里面混日子。而五城兵马司的总指挥使却是正四品,比正五品的佐击将军恰好高了一级……作为嘉奖可谓是正正好!
岑隐果然思虑周,知他心意!
皇帝笑着拍了下一侧扶手,朗声道:“阿炎,那朕就升你为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
封炎沉默了一会儿,似是有些不甘心,最终还是抱拳应道:“多谢皇上舅舅。”
见封炎还算识趣,皇帝满意了,他又看向了韩士睿,说道:“韩士睿,朕就任命你为神枢营佐击将军,即日生效。”
韩士睿已经为这峰回路转的变化心绪剧烈起伏了好几回,直到此刻方才尘埃落定,急忙抱拳领命:“末将遵旨。
他努力压抑着心头的狂喜,有些东西该他的就是他的。
长庆的眸中闪过一道精光,笑吟吟地又道:“皇弟,惇哥儿也大了,这男孩子也该磨炼磨炼,还请皇弟准许惇哥儿进神枢营历练历练。”
长庆早就看上了神枢营,可是方惇的年纪和封炎差不多,她刚刚才以封炎年纪轻为由阻了封炎,那么方惇自然也就暂时不能直接争这个差事了,所以,长庆才退而求其次,先把赵士睿送进去,让方惇领个副手也好先积累些经验,免得不能服众。
姑舅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方惇是皇帝嫡亲的外甥,对皇帝而言,这不过是件小事,爽快地允了。
方惇却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可是在也是长庆威吓的眼神下,只能乖乖谢恩。
不远处的端木绯见这出戏总算落幕了,默默地收回了视线,又饮起茶来,心里暗叹封炎还真是辛苦了。
神枢营为禁军三营之一,不止负责守备京城,每每皇帝出行,这神枢营还要负责为御驾巡逻哨视,关系重大。封炎留在神枢营就等于在皇帝心里扎了一根刺,封炎想来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这是故意在以退为进吧……恐怕他真正想要的其实是五城兵马司!
五城兵马司虽管得都是些鸡鸣狗盗的小事,不过这京中哪怕有一点点风吹草动,也瞒不过其耳目,一个总指挥使意味着五城兵马司在封炎的掌控中,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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