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并不响亮,却是字字掷地有声,四周的气氛瞬间一凝,气温好似陡然间下降了不少,一下子进入寒冬。
屋子里的其他人皆是面面相觑,神情各异,有的暗道果然,有的面露嘲讽,有的只当看好戏,有的如端木绮替小贺氏暗暗抱屈……
“……”小贺氏面色一白,嘴巴张张合合,却不敢再说了。
她目光下垂,盯着那光鉴如镜的青石板地面,心头的怒火不熄反涨,越发觉得憋屈了,既怪儿女,也怪贺氏,更怪老爷端木朝,他们一个个都不肯为她说话,帮她做主。
无论小贺氏心里怎么想,有端木宪拍板,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不过,东次间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其他各房的人也没心思再留下去,一个个纷纷借故告退,没一会儿,屋子里就空了大半。
端木纭和端木绯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也起身告退,临走前,端木纭似是想到了什么,抬眼看向了贺氏,得体地问道:“我听说祖母明日要去卫国公府,可要我让人准备马车?”
端木纭笑吟吟地看着几步外的贺氏,她知道卫国公府对她的意图,对于贺氏屡屡和卫国公府接触有些嗤之以鼻,这才故意在端木宪的面前说了此事。
端木宪神色微冷地看向贺氏,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那眼神中的冷然已经足以让贺氏看出他的不悦。
贺氏脸色微变,急忙解释道:“老太爷,是卫国公夫人请我去过府小坐,卫国公府的地位在朝中地位超然,卫国公更是深受皇上信任,十几年如一日……依我看,与卫国公府交好对老太爷也有利无害。”
端木宪沉默了,眯眼看着身旁的贺氏,沉默蔓延,也让贺氏的心一点点地提了起来,几乎是有些坐立不安了。
须臾,端木宪终于沉声开口道:“阿敏,上次就是因为你自作主张,害得上天降罪。”他叹了口气,语含深意地说道,“你好自为之。”
端木绯默默垂眸,睫毛微颤,觉得端木宪不愧是老狐狸,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恰到好处,让她自愧不如啊。
贺氏却是瞬间仿佛被浇了一桶冰水似的,想起了年初上天降罪的事,狠狠地打了个冷颤。她飞快地捻动着手里的佛珠,手指微颤,暗暗念着阿弥陀佛,心里有些怕了。
端木纭和端木绯没再说话,也没再看贺氏,直接手牵着手退下了。
端木绯从头到尾都是笑眯眯的,一点也没为端木纭感到担忧。她的姐姐她最清楚,才不是一个会忍气吞声的人呢。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暗了下来,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圆,洒下清冷的银色月光为姐妹俩照亮了前路……
天上,繁星窃窃私语;地上,姐妹倆说说笑笑,一会儿说小马驹,一会儿说秋猎。
秋猎在十月,距今还有大半个月。 因为到时候需要莫姨娘管一段时间的内务,所以,从次日起,端木纭处理内务的时候,会把莫姨娘也叫来一起。
莫姨娘是礼部右侍郎家的庶女。
她自己的姨娘早逝,从小就养在嫡母莫夫人的膝下,她也一心讨好、侍奉嫡母,得了嫡母的几分真心,所以,她虽然因为替祖父祖母守孝而误了花期,但嫡母也为她挑了端木家这样门风清正的好人家。
莫姨娘也是个知好歹的,感激端木纭给她的机会。她心知一旦自己管起中馈,哪怕只有短短半个月,在府里的地位也能提高不少,以后府里上下也会多敬她一分,对她而言,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接下来,端木纭更忙了,不仅要带着莫姨娘管中馈,还要准备着出行的事宜,端木绯继续过着睡饱吃好的悠闲日子,闲来带着两匹小马驹在府里的马场里溜达嬉戏。
九月的端木家分外忙碌,连贺氏和小贺氏婆媳俩也像陀螺似的忙得脚不沾地,忙着关注端木绮和贺令依的功课,忙着替二人赶制新衣,本来贺氏是想请金师傅的,但是玉锦楼这两个月在京中越发如日中天,各府都捧着银子排队请金师傅定制礼服,早已经排到了年底,所以金师傅只能婉拒了贺氏,这让贺氏有点下不来脸,觉得玉锦楼真是不识抬举。
反正贺氏也并非是非玉锦楼不可,转而去找了京中著名的蔡氏绣庄制衣,又给两个姑娘都定制了首饰等等。
九月中下旬,在习习秋风中,树叶一点点地染成了金黄色,京城的天气也渐渐干凉,端木绯巴不得天天躲在家里,不过,天不从人愿,九月二十七日一早,马车就载着她从端木家出发往皇宫方向去了。
马车里,与她一起的还有贺氏、端木绮和贺令依。
“啊——”端木绯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大眼睛,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觉得眼皮沉甸甸的,真恨不得现在就让车夫送她回府睡个回笼觉。为了进宫,她比平日里足足早起了一个时辰。
坐在端木绯对面的贺氏神情复杂地看着她,那双精明的眼眸中掠过一道古怪的光芒。
一个多月前,她带端木绮和贺令依进了宫,想让端木贵妃从中挑一个给涵星做伴读。
贺氏想得很好,但端木贵妃却没有应下,只说晚些日子会叫些贵女进宫,再给涵星好好挑两个伴读,还说到时候端木绮和贺令依也可以来。
这些日子来,贺氏特意让闺学的先生给两人加强了功课,又请了嬷嬷学了宫中的礼仪,方方面面都精心准备了,没想到,昨天端木贵妃派亲信传来口谕,说是让端木绯也一起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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