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圆脸小內侍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说道:“端木四姑娘,督主现在不在,您且在里头稍候。”
他把端木绯引进了左侧的一间偏厅中,屋子里放着冰盆,很是凉爽舒适。
端木绯才坐下,就有人端茶送水,又奉上各种点心冰品,甚至还有另一个小內侍在一旁帮她扇风,让端木绯颇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她自得其乐地吃吃喝喝,神情惬意。
那个引路的小內侍笑眯眯地问她要不要听个小曲,或者看个话本子,又或者听个书,周到得端木绯几乎怀疑她要是想看戏,对方也会立刻给她搬个戏班子过来。
不一会儿,出云阁里就传出一阵缠绵悱恻的琵琶声,一个內侍踩着琵琶声步履匆匆地离开了出云阁,目标明确地朝皇帝居住的麒麟殿走去。
岑隐此刻正在皇帝的书房里,除了他,魏永信也在,二人并排站在皇帝的御案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剑拔弩张的紧迫感。
魏永信昨晚来此求见皇帝却未果,只能讪讪地回去了,几乎是一夜未眠,柳映霜高烧不止,引得柳蓉心疼不已,彻夜都守在柳映霜的榻边。魏永信看在眼里,也感同身受,心如刀割。
所以,一大早,魏永信又来求见皇帝,好不容易,皇帝终于肯见他了。
“皇上,已经一夜了,臣那内侄女到现在还高烧不退,昏迷不醒。”魏永信好似竹筒倒豆子般说个没完没了,说得激动处,他眼眶通红,声音微微哽咽,“她不过是一个才刚及笄的小姑娘,以前哪里遭过这种罪!皇上,您一定要为臣那可怜的内侄女做主啊!”
皇帝看着正前方情真意切的的魏永信,眼神有些复杂。
静了两息后,皇帝忍不住问了一句:“永信,与朕说实话,那个内侄女是不是的血脉?”
以魏永信对柳映霜的关爱,皇帝不得不怀疑柳映霜是不是魏永信留在外头的外室女,借着内侄女的名头接进魏府照应一二。
“……”魏永信傻眼了,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实在想不明白皇帝怎么会把话题转到那个方向去。
果然如此!皇帝看着魏永信哑口无言的样子,觉得自己真相了。
若非是亲骨肉,魏永信又怎么会对一个妾室的侄女如此关照,视若亲女!
不过……
“永信啊,”皇帝苦口婆心地对着魏永信劝道,“我多年君臣,朕也不把当外人,有些话朕就直说了,就算那个内侄女的确是的骨肉,但是尊卑有别,外室女就是外室女,怎么也都比不上膝下正儿八经的嫡出姑娘,这做父亲的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就站在魏永信右边的岑隐静静地站在那里,沉默不语,嘴角在皇帝和魏永信看不到的角度微微翘起,勾出一抹足以魅惑众生的浅笑。
“皇上……”
魏永信眉头微蹙,想解释,却见皇帝一副“朕明白、朕了解”的样子,又道:“永信,这天下父母心,那孩子怎么说也是的骨血,朕也明白对她的一片慈父之心。”
皇帝说着叹了口气,神情语调又委婉了一些,“今天朕给做主,给一个恩典,赶紧把那个外室女认祖归宗,以后自可以光明正大地照应她。”
皇帝捧起手边的青花瓷茶盅,慢慢地啜着茶盅中温度适宜的茶水,自觉自己真是一个体察臣子心意的好皇帝。
有道是:人无完人。
魏永信一直都是得用之人,为自己为大盛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只不过,也不知道是这些年太过顺风顺水,还是人到中年,最近脑子有些拎不清了。皇帝心里有几分唏嘘。
“皇上,您误会了。”魏永信试图解释道,“臣对臣的内侄女是偏爱了几分,但是她……”
然而,他才说了一半,再次被皇帝出声打断了:“这人心都是偏的,永信,就算对那个外室女再心疼,规矩不能乱,也不能任由她抢走了嫡女的亲事,而且,还闹出与人殉情的丑事,这家宅不宁乃是大忌,可要放在心上!”皇帝恩威并施地警告道。
“皇上明鉴,那并非是殉情!”魏永信这次终于抢到了说话的机会替柳映霜澄清道,他愤愤地看了身旁的岑隐一眼,咬了咬牙道,“可是岑隐在您面前造谣生事?!”
一想到柳映霜是被岑隐让人丢进了湖里,魏永信就气得咬牙切齿,看着岑隐的目光简直要喷出火来,空气里火花四射。
相比下,岑隐还是那般云淡风轻,唇畔噙着一抹浅笑,令看者如沐春风。
看看岑隐,又看看魏永信好似被人踩住痛脚的德行,皇帝微微蹙眉,声音也冷了一分:“这流言早就传得整个行宫都知道了!朕怎么就不能听说了?!”
这种腌臜事哪里需要阿隐说!阿隐公务繁忙,又不是整天闲着没事,管们这些狗屁倒灶的事!皇帝暗暗心道,看着魏永信的眼神中愈发不悦。
这个魏永信啊,自从遇上他那个不知道姓柳还是杨的妾室后,脑子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永信,内宅不平,何以平天下!”
“不管是内侄女也好,的亲骨肉也罢,她闹出的那些丑事坏的可是的名声!”
“长此以往下去,要如何服众?!”
皇帝语重心长、耳提面命地劝了魏永信一番,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魏永信只觉得一旁岑隐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就像是一把把刀子般射在了他脸上,让他觉得羞恼万分,一张黝黑的老脸涨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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