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九月初九的那场宫变后,他瞒住皇帝把这里收归己有,还在这里养了私兵。
彼时,他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谋反,而是为了以防万一,自古君王无情,人心易变,他又怎么能不提防一分,总要给他自己、给耿家留一条后路。
距离那场宫变已经十六年又七个月了,曾经,他还一度以为他此生也用不上这支私兵了,以为这会是他留给后辈的一点保障,没想到他与皇帝终究还是逃不过一句“狡兔死走狗烹”,他终究还是被逼用上了这条后路。
十六年的准备终究还是派上了用场。
“踏踏踏……”
凌乱的马蹄声重重地回荡在耿海的耳边,他的眸色幽深如那无底深渊,心底那名为野心的凶兽已经被放了出来。
这一次,他要永绝后患,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耿海“吁”地拉了拉马绳,在山谷外停下了马,疾驰了两个多时辰的马儿从鼻腔喷着粗气。
在山谷口放哨的士兵早在半盏茶前就看到了耿海,并去里头通禀了,因此几乎是马蹄声停下的同时,一个身穿深青色袍子、身量中等的中年男子就从里头走出,带着两个健壮的士兵箭步如飞地来到耿海的马前,步履间,士兵们身上的盔甲彼此碰撞着。
“参见国公爷。”中年男子的声音洪亮如钟,对着耿海抱拳行礼。
耿海抬了抬手示意对方免礼,沉声问道“孟大同,你这边怎么样?”
“国公爷,末将已经整军,共有一千骑兵、两千步兵,个个都是精锐,只等国公爷差遣!”孟大同铿锵有力地禀道,短短的一句话,整个人释放着一种凌厉的锐气,已经跃跃欲试地想要奔赴战场,大杀四方。
“好,很好!”耿海朗声道,又拉了拉马绳,胯下的黑马踱了两下铁蹄。
“不过,国公爷……”孟大同迟疑了一瞬,眉心微蹙地说道,“袁统领还没到,他不会是……”反悔了吧?!
剩下的话在耿海阴沉的目光中被孟大同咽了回去,风一吹,他的话音就消失在空气中……
耿海皱了皱眉,眸色幽邃。
他担心他和袁惟刚一起出城太醒目,就令袁惟刚提前半日赶来安定县,又派了黄管事接应,照理说,人早该到了。
“……”耿海正要吩咐孟大同几句,就听后方传来了一阵若隐若现的马蹄声,似乎是朝这边而来,马蹄声渐渐地变得清晰起来。
很快,山谷中又有一个放哨的士兵快步走出,对着孟大同禀了一句后,孟大同就上前对着耿海又道“国公爷,是袁统领来了。”
话语间,马蹄声渐近,不一会儿,四个骑士就出现在了山路的尽头,策马而来。
骑在最前方的两人耿海都认识,正是黄管事和袁惟刚,后面还跟着袁惟刚的两个亲兵,马蹄飞扬,带起滚滚烟尘。
袁惟刚依约现身,耿海半悬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嘴角也泛起了一丝笑意。
袁惟刚多年来对他一向是忠心耿耿,以他马首是瞻。几个亲信中,他最信任的人就是袁惟刚了。
“国公爷。”袁惟刚的马在几步外停下,在马上对着耿海拱了拱手,笑容豪迈,“恕小弟来迟了,正好遇上了些‘变数’,来不及通知国公爷。小弟这边有个好消息,想来我们这次可以事半功倍!”
说着,袁惟刚利落地翻身下了马,语调中神秘兮兮的,又透着几分意味深长。他带来的两个亲兵也紧跟着下马。
耿海也从马上一跃而下,疑惑地挑了挑右眉,问道“袁老弟此话怎讲?”
“国公爷,小弟今日截获了一样宝贝。”袁惟刚一边说,一边抬手做了一个手势,其中一个亲兵立刻就解下了背在身后的一个包裹。
这长长的包裹以青色棉布细细地裹了一层又一层,解开后,露出裹在其中的一个黑筒状的玩意,便是没拿在手上掂量过,也能看出它实沉得很。
“袁统领,这是……”孟大同看不出这是什么,迟疑地问道,然而,率先回答他的人却不是袁惟刚,而是耿海。
“这难道是火铳?!”耿海用的是疑惑的口吻,可是他的眼神与表情却随着这句话的出口而变得笃定起来,精明锐利的眼眸眯了眯。
没错,这应该是火铳,虽然跟他曾经见过的火铳不太一样。
“国公爷果然是好眼光。”袁惟刚从亲兵手里接过这杆沉甸甸的火铳,朗声笑道,“小弟今日一早正好看到运往南境的粮草出城,看其中一部分的运粮车留下的辙印有些不对,就带人在城外拦下运粮车,打开运粮车的暗格后,就发现里面藏着一批火铳……”
“就是这玩意!”
“其中还有四车配了火铳所需的铁丸和火药,小弟也就是为了这事才额外耽误了几个时辰,因此来迟了。”
袁惟刚一边把玩着手上的这把火铳,一边解释道。
听了袁惟刚这番话,耿海心中的疑惑反而更浓了,目光灼灼地打量着这把火铳。
这把火铳远比神机营所配备的火铳更为轻巧精致,很显然,应该是有人精心将火铳改良,令它从一件双人的武器,变成了一件单兵就可以使用的火器。
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办到的事。
而且,此人还能把一批火铳暗藏着送往南境的粮草车中,运粮的车队对此不可能一无所知,这说明那个幕后之人十有在军方拥有极大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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