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三少爷您回来了……”
“世子和世子夫人要是在天有灵,知道三少爷回来了,肯定很高兴!”
才九岁的小厮目光清澈,还未经历成年人的乌烟瘴气,神色显得尤为赤诚。
肖天吃完了一碗燕窝,擦了擦嘴后,又拈起一块山药枣泥糕吃了起来,问道:“听说世子是因为守城战死的?”
小厮用力地点了下头:“那时候,陇州总兵战死,世子爷一介文臣临危受命,身先士卒地率兵死守临泽城,与蒲军胶着了近一个月,即便兵疲马乏,粮尽援绝,还是宁死不屈。”
“蒲人卑鄙无耻,擒住了世子夫人押于阵前,威逼世子开城门。世子夫人为了不连累世子爷与临泽城的百姓,自尽于阵前。”
“世子爷率领全城军民死守了半个月,但是临泽城还是被破了,那一日,世子爷毅然跳下城墙,殉了城……”
小厮说得微微哽咽,连气息也有些凌乱起来。
肖天起初只是随口一问,听到这里,已经入了神。
之前,在公主府时,楚家二老与他说过当年楚庭舒失散的过程,只不过,他们没说楚君羡夫妇是怎么死的,只大致说了世子夫人叶氏在陇州被蒲人所擒,却不见楚庭舒,此后楚庭舒便失踪了。楚家派人去过陇州,发现叶氏身旁的随行人士全部都死了,直到今日楚家才知道原来乳娘马氏还活着。
“……”肖天突然觉得口中的山药枣泥糕也没那么甜了。
他三两下地咽下了手上这块糕点,又端起了那盅牛乳茯苓霜。
小厮还在继续说着:“小的爹就是当年在世子身边服侍的,那会儿,小的爹被世子派去接应世子夫人,反而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当年,世子与世子夫人的尸骨都被蒲人扔在了乱葬岗,无人收尸,是小的爹千里迢迢地从陇州把他们两位的尸骨背回了京城。那个时候都已经是腊月寒冬了……”
这小厮才十岁而已,当年事发时,还没出生,这些事他都是听他老子说的。
想起他爹每每酒醉时,说起这些旧事,时常哭得声嘶力竭,小厮多少也有几分感同身受,红了眼圈。
“……”肖天有些食不知味地吃完手里的这盅牛乳茯苓霜,心里沉甸甸的。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道:“我累了,你先退下吧。”
小厮以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泪光,连连应诺。他把方几上的点心都收进了食盒里,就退了出去,道:“三少爷,小的就在外头守夜,您有什么事,尽管唤小的。”
肖天心不在焉地应了,去了內室,他既没脱靴,也没宽衣,就这么直接和衣倒在了榻上。
内室中,只有他一人,寂静无声,也让熏香的味道变得尤其清晰。
肖天蓦地又从榻上坐了起来,扫视了周围一番,然后从一个高脚花几上拿起一个青花瓷花瓶,把它往香炉上一盖,隔绝了熏香的气味。
然后,他又把內室的窗户都打开了,晚风吹过树梢,也吹进了屋子,吹散了屋中残余的熏香味。
少了那种扰人的气味后,肖天觉得浑身舒服多了,脱了短靴,又躺回了榻上。
现在还不到两更天,其实远远不到平日里肖天歇息的时刻,他也并不觉得很累,脑海中还在想着今天的事……
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