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禾施施然离开后,方秀珍萍看向抱着闺女的姑爷:“她是不是没长心啊,也忒没谱了?”
“嗯?妈小禾复习挺好的,马上就要考试,出去放松放松也应该的。我们以前上战场前都讲究吃顿好的呢。”
“得得得,我就不该找你唠。从你嘴里是甭想听到那丫头半句不好了。太不谦虚了!早上我买豆浆的时候碰到隔壁刘婶子人家孩子还是今年的应届生呢,现在都恨不得时间掰成两瓣儿。她还有意思去逛街?唉!”
卢向阳露出一口大白牙,乐了!
他媳妇这样才是正常人,他寻思着都这个点了,还点灯熬油的学习的,那跟那上战场前一天还吭哧瘪肚训练的新兵有啥两样啊?
“嗯。妈。您别管她。她原来说过,大考大玩、小考小玩、不考不玩。你啊,得对您闺女有信心,是吧,安安咱们要对妈妈有信心。”
“对对对。”安安又学会说一个字。
“姥姥,啊啊啊。”安安伸着手要方秀珍抱。方秀珍抱着外孙女,看着她可爱的样子,转眼就把糟心闺女忘到脑后去了。
卢向阳看丈母娘带着闺女了,他回屋里换了身衣服。他得回部队一趟,去申请明天用一天吉普车,他明天要送媳妇进考场。也是亲眼见证一下,十年浩劫过去后激动人心的历史场面。
林青禾站在百货大楼的柜台前犹豫了好久,咬了咬下嘴唇,开口即决定了:“同志。要那件大衣。”
这是件鹅黄色的羊绒大衣,重阳节前林青禾和方秀珍一起上百货大楼买礼品寄回老家的时候就看中了。但是太贵了要一百八十块,她舍不得,方秀珍也不让。这都差不多是她和卢向阳两个一个月的工资了!
回去后她没忍住和卢向阳叨叨,“太好看了,从来没见过颜色这么好看的大衣!就和那小雏菊似的。”
卢向阳:我怀疑你就是知道我刚拿到了奖金。
林青禾付了钱拿到了手,虽然付钱的时候心在滴血,可这会她换上大衣,心里欢喜着呢。拎着换下来的棉袄就出了百货大楼,步行往老莫去。
在人家金碧辉煌的大门前,林青禾还臭美地照了照镜子。很是满意自己这一身!
她点了奶油蘑菇头,要了一份炖牛腩。走之前还不忘给安安打包一份奶油蛋糕。
逛逛吃吃的三个多小时,她才走上回家的路。特意没坐公交车,就是想感受感受这12月的北方呼啸而过的感觉。走在马路边的林青禾,一手提着一个袋子。看着路上车来车往,落叶纷飞,心里觉得一切都很美好,而从明天开始她的人生还能更美好。
方秀珍回家看到林青禾这一身的时候瞪圆了眼:“你真给买啦?哎哟你这败家闺女!”
“哎哎,妈,妈,你别激动呀!这是向阳给买的,他刚发了奖金……”
“咋奖金不是钱啊,他拿命拼的奖金,你倒好眨眼就给人花出去了!这不当吃,不当穿的,你还孩子妈呢,你真的脑子发昏了我看!”
“妈,没事没事!小禾也不是天天买,难得一次,就让她开心开心。再说了吃了喝了也是没了,这衣服一看质量就好,能穿好多年呢。您别上火,赶明儿,我们也领您去买上一件。”救火员卢向阳在屋里听到媳妇挨骂的声音,赶紧抱着女儿冲出来。
“我才不要!阳子你就是太惯着她了,哪家的媳妇像她这样的……”
方秀珍还没说完呢,林青禾就打断她,“妈你现在好像是卢向阳的亲妈啊,我要学习了。你别打扰我了,也别大呼小叫的影响我。那布兜子里果汁还有蛋糕,你们和安安一起吃吧。我进屋了。”
第二天,天居然下雪了。一开门就是一股寒气直往脖子里钻。林青禾宁愿在她鹅黄色大衣外头套件军大衣,她也要穿着新衣服去考场。
卢向阳开着小吉普,林青禾抱着闺女坐在副驾驶上。安安是第一次清醒状态下坐车,兴奋得不行。她在林青禾怀里扭来扭去,一路爸爸妈妈对对对把会的那个几个字来回喊了个遍。
好不容易到了考场,林青禾抱着女儿下车呢。就见卢向阳从车里掏出一台照相机,不是军报的,是后来夫妻两个自己买的。
“时间还来得及,你抱着闺女多摆几个姿势。”他一副已经准备好按快门的样子。
林青禾窘迫,周围可还有捧着书看的考生呢。她做不出来这样的行为,压低声音,狠狠地瞪了卢向阳一眼,“你别整西洋景!”
“这有啥啊,媳妇你想这可是十年后的第一场啊,你们这批77年的考生必将记录历史。拍照留个念咋了,又不丢人。进考场之前还看书,啧啧。媳妇快点,我还带了架子来,等会咱一家三口也拍几张。”
“你你你你。”
“别你你你的了,痛快的,赶紧站好咯。对,就是这样。”
“咔嚓。”
“等会,我要把军大衣脱掉!”拍都拍了,林青禾这下也不忸怩了。甚至还让卢向阳蹲下给她拍漂亮点,要还原她和闺女的美貌。
大冷天的,林青禾穿着那件柔软的鹅黄色大衣,怀里抱着穿着和她同色棉袄,还戴了一顶鹅黄色毛线帽的安安,站在某所中学——七七级考场第八分场的门外,对着照相机后面的卢向阳笑颜如花。
随后,卢向阳果真从车上拿下一个三脚架。一家三口就以考场横幅为背景,在1977年12月10日飘着雪花的早晨,拍下了这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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