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林建国在附近公园溜达的时候认识了不少退休的老头儿, 其中会木工活的不少, 就算不, 那不是还有最基础的那种裁木头那种活儿吗, 这个大多数男的都会。林建国把一套流程拆分,按着步骤分了出去, 每件给人钱。
就这样这附近胡同的老爷子们突然就都忙碌了起来。他们不再每天拎着个搪瓷杯从早到晚在公园瞎晃,不再几个人聚在一块下一天的象棋,不再被家里的老婆子嫌一天到晚没个正行。退休的他们再次焕发光彩。
最后一天上学的清晨,推开屋门, 天又飘着雪,外面白茫茫一片。
卢向阳晨练后回来的时候,方秀珍和林建国都已经起来了。林建国穿着他以前的军大衣, 带着手套, 正拿着铲子在铲院子的雪,方秀珍则是在厨房忙活着早饭。
“爸, 您歇着去。今儿天挺冷, 我来铲吧。”卢向阳接过林建国手中的铲子。
林建国摘下卫生手套,乐呵呵地递给卢向阳,“嗯呐,就前院铲出一条路就行, 这雪估计还得下。我去把棚子里的炉子升起来。你妈早上给你做了面疙瘩汤吃,一会子就得了。”
林建国说的棚子是院子东南空地上面搭的一个挺大的棚子,有点像人家家里做喜事搭的那种喜棚。顶上是防水布,四边用的是淘换来的塑料膜。拼接的地方缝得紧紧, 保证漏不进去风。四周除了开门那块,其他地方都压着石头,里面铺了层沙子,上面盖着不要的碎布做的毯子。这地啊,是白天那些老爷子们一块做木工活的地方。
“爸妈,我去学校了。”卢向阳吃完早饭,围着以前林青禾送他的那条红围巾,头上戴着丈母娘才给他织好的帽子,推着自行车出门。
“诶,道上滑,你骑车小心点。你哥他们晚上就该带着孩子们回来了,你今儿早点回来,咱们烀羊肉吃。”方秀珍提着一袋粘豆包送卢向阳到门口,“拿着,最后一天了。带去给老师还有同学都分分。这学期就你一个走读,人家也是给咱们家方便。”
卢向阳心里一暖,接过布袋子放进自行车前面的框里,“好勒妈,您快进去吧,这风大雪大的。”
卢向阳走了林家小院就安静下来了,直到那些老爷子们上家来了,侃大山和拉木锯的声音,让小院充满了人气儿。这热热闹闹的场面,直到除夕前两天才算是彻底消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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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喻旻,老实点儿,带着妹妹上蹿下跳的,扬起的灰都往别人脸上扑了!”除夕大扫除的时候,林青谷在第三次吃了一脸灰之后,忍不住斥了声儿子。
他本来大过年的不想骂孩子,谁想到这小子皮得没边,哄爷爷奶奶说帮忙打扫卫生。实际上两孩子,戴着报纸折的帽子,在炕上乱蹦,拿着抹布在墙上擦着不存在的灰。
小旻儿看了看爸爸的脸色,转头对安安说,“妹儿,别跳了。走吧,我爸不待见我们,让我们和三毛一样去流浪吧。”
安安扔下抹布,在手上抹了把灰,往脸上擦,又给小哥哥脸上也擦了几道灰印子,用假哭声道,“哥,我们好可怜啊。走,去流浪!”
这是卢向阳把电视机搬过来了,这几天电视上播了《三毛流浪记》的动画片。
林青谷简直被俩孩子气笑了,他正想说什么呢。杨素筠就走进来了,她一看儿子和大外甥女的样子笑了。
俩孩子被杨素筠打发去房间里看着最小的。
胡同里第一声鞭炮声响起的时候,林家的厨房里也传出来煎炸烹饪的香味和锅碗瓢盆碰撞的清脆声。
今年的年夜饭和去年的菜色相比较又多了几道稀罕的菜。今年过年前,市场开放,好多家饭店都卖能带回家的熟菜。东直门林青禾喜欢吃的那家的国营饭店,今年就卖了他们的拿手菜京酱肉丝。还有红烧肉、烤鸭都是买的熟食回来加热的。
卢向阳还给安安在老莫买了他们新出的水果奶油蛋糕。方秀珍嫌弃水果不够多又自己切了不少放上去,“这玩意怎么就能比红烧肉还卖得贵,你个胖丫头真是会吃!”
“爸,又是新的一年了,您讲两句吧。”同样的话,去年林青禾在的时候,是她说的。这会是卢向阳边给老丈人倒酒,边说。
“那我就说两句。今年虽说算不是上团圆,但这一年咱家发生不少好事。
添了人口是一桩;禾儿被选上公派留学生是一桩;阳子的第一层楼顺利开工是一桩,还有……希望来年咱们再接再厉,这个家能越来越好……”
“安安,不能和小姨还有小舅要红包知道吗,你要那么多红包干嘛,想买什么就和爸爸说。”守岁的时候,安安揣着好些个红包跑到卢向阳怀里。
卢向阳看着安安连青苗和青麦都不放过,没忍住背着人语气有些重地说。
安安两只小手捏着好几个红包,一点没听出她爸的眉眼高低,她笑嘻嘻地道:“给妈妈买礼物!妈妈送安安小裙子,给妈妈也买,夏奶奶家。”安安还记着之前林青禾带着她去的夏玉娴家。
安安把红包都推给卢向阳,甜蜜蜜地说:“也给爸爸买。爸爸带我一起。”
卢向阳眼神柔和地看着孩子,“好,爸爸带你一起去买,但是你以后不能再问小姨和小舅要钱知道不?他们和安安一样,还在上学呢。来,安安等下拜年的时候,帮爸爸把红包给小姨、小舅、哥哥、弟弟还有姥姥姥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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