璨月睡在外间,终于被窸窸窣窣的动静惊醒,侧耳细听,洞房里,间或有居云岫隐忍的呻吟,以及一人餍足的叹息。
璨月全身毛发几乎是瞬间倒竖起来,本能地冲向里面,及至落地罩,罗帐上映着的轮廓已映入眼帘。
夜风穿着窗缝吹入屋来,垂曳在地的罗帐飘啊,飘啊,帐上的人影也晃啊,晃。
婚床吱吱在响,璨月背过身,想明白床上那影子究竟是何许人也后,赶紧跑到屋外去守。
帐幔里,居云岫推战长林的脸。
战长林埋下来。
床面平稳,居云岫掌心似抵着炭火一般。
窗户开着半扇,跟那夜一样,风静谧地吹进来,床幔在身畔飘。
良久后,居云岫一身是汗,战长林抱着她,身上仅剩一件上衣。
又或者说,身上竟然还剩着一件上衣。
居云岫伸手抱住他。
战长林把她的手从自己的后背拿开,放在脖后。
居云岫一怔,随后想到白泉寺里的那场大火,迷乱的眸光一黯。
战长林埋首在她颈窝,回味地吻着,啄着,完后,抵在她耳边唤:“居云岫。”
这是他第一次在温存后唤她的全名,居云岫心里竟有些别样的悸动。
“是你自己要抱我的。”他紧跟着解释,像是生怕她立刻变脸,要拿他候审,处决。
居云岫心想幼稚,可是又找不到驳斥的借口。
这一夜很荒唐,跟当年他们的洞房夜一样。
可是,又怎能跟当年的洞房夜一样?
居云岫一面想着无所谓,一面又想着,或许自己真是疯了。
“你是不是已经原谅我了?”
走神间,战长林又在耳边质问,居云岫想也不想:“做梦。”
战长林沉默,然后似赌气、又似宣告地说:“做梦就做梦。”
夜风卷涌,月色迷蒙,床幔似起伏的潮水,再次拍打在身畔。
庭院里,明月朗照,夏天的蝉在花圃里肆无忌惮地叫着,璨月守在屋外,双手交握在一起,胸腔里的心脏再次激跃。
这一次,竟比先前耳闻三殿下死讯时还要激烈。
前厅的喧哗声早已停止,整个赵府沉浸在一派颓丧的死寂中,耳畔的蝉声、屋里的人声便更显抓耳。
璨月焦心地守着,等着,等到月至中天时,终于等来居云岫的传唤。
回到屋里,璨月先把外间的烛灯点燃,不敢多点,燃起一盏灯后,秉烛入内。
洞房里开着半扇窗,但是床幔里的气味根本散不掉,璨月敛着眼,退在床外,没有靠近。
居云岫疲惫的声音从帐里传来:“叫人备水,我要沐浴。”
“是。”
璨月知道床帐里还有另一人,这备水的由头定然不能泄露这人的痕迹,应声离开后,璨月走到院外下房,叫醒先前走的那俩丫鬟。
“天太热,郡主睡不着,还是想用热水沐浴一次,可我初来乍到,不太清楚府里情况,只能再来麻烦二位姐姐了。”
二人于睡梦里被叫醒,还以为又是府里出事,听到只是郡主要沐浴,双双把心放回肚里,爽快地答应下来。
璨月又道:“姐姐只管吩咐底下人备水,屋里的事,还是由我来伺候的。”
二人笑说客气,倒也没有抢活,穿上鞋后,便到屋外忙去了。
夜风徐徐,屋里的气味逐渐消散,战长林搂着居云岫,道:“你不怕被人发现吗?”
居云岫反问他:“你怕吗?”
战长林笑,也反问:“你说我会怕吗?”
他声音里还有调笑意,居云岫瞄他一眼,明眸里的迷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平日的冷淡清明。
这一眼瞄完,居云岫拿开了他的手。
战长林一怔。
屋外紧跟着传来敲门声,是璨月提着热水回来了,战长林欲言而止,乖乖地躲在床幔里。
净室在床后的隔间,战长林清楚地听到热水注入浴桶里的声音,联想到一些画面,再次蠢蠢欲动。
居云岫于是又瞄他一眼。
这一眼,有很明显的警告意味,战长林便先收着,想着没准一会儿是她自己先忍不住,反正今夜弄成这样,主要责任也不在自己。
居云岫尚且不清楚他满脑袋里推诿责任的想法,等璨月出来后,道:“我自己来,你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