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滨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这寺庙不大,里里外外没见到多少和尚,他们所在的院落,有南北东三间矮屋。
季九爷住的是东边挨着厨房的屋子,季七爷去的,是坐北朝南的小主屋。
江篙掀帘而入,四下打量一眼,屋子虽小,却五脏俱全,可见这里的主人是打算长住的。
除却床榻,屋内还摆设着一张方桌,桌上文房四宝布置齐全,破败的墙壁四下,挂着许多墨宝和山水画。
季七爷站在桌前,袖筒高挽,正垂着眼提笔舔墨。
他见江篙进来,也没多大的神情变化,依旧笔落宣纸,一笔笔细细描绘。
江篙双手插兜,举步上前,靠近了,看清他正在画的,是福松鹤延年图。
他绯红的唇角扬了扬,桃花眼带出几分笑,声音轻慢道。
“倒是忘了,季家老七年幼时,是跟着原傅夫人长大的,这手墨宝,可惜了。老九定是还没瞧见吧。”
季九爷的生母傅敏华,是季老元帅原配夫人,傅家在旧朝是书香门第,傅敏华是名动昌平城的才女。
旧朝没亡时,季家保卫边关要塞,嫡子季二爷在沙场丧命,傅大夫人受不了刺激,一病不起精神失常。
后来,季老元帅和傅氏多年无所出,季七爷出生后,因着与季二爷生辰是一天,季老元帅不知出于什么念头,把季老七送回昌平城,算是过给了正房夫人抚养。
再后来,季九爷出生,傅大夫人依旧养着季七爷。
故而,大家年少时,在昌平城,季家兄弟里,季九爷与季七爷是最亲近的。
季九爷两岁被抱到乔府,陪在傅夫人身边的,依旧是季七爷。
江篙提这一句,季七爷提笔的手顿了顿,随即没理他,继续描绘松树的枝杈。
江篙靠在一旁立柱上,细细打量面前挂着的芝兰玉树,慢条斯理地开口。
“我一直有个疑问,不得机会问你,既然你如今抛却尘世超脱凡俗了,不如替我解解惑?”
回答他的,自然是季七爷的沉默。
江篙也没恼,接着自说自话。
“人说养育之恩大于天,傅大夫人养你十几年,你陪伴她,比老九陪伴她的时间还久的多。”
“我父亲调任去边关,后跟着老元帅起兵,得益于此,我也听说了不少别人不知道的事。”
“听说是四姨太重病,写了家书送回昌平城,生下你就不曾谋面的生母,病重之时想看看你。”
他说着,回头看季七爷,勾唇笑了笑。
“可巧,你离开后第三日,傅夫人在佛堂自焚了。”季七爷的笔悬在半空,他默了默,缓缓站直身,淡淡道。
“过去这么久的事,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江篙耸了耸肩,桃花眼笑眯。
“今日是清明节,来的路上看到许多人在田野坟头祭祖,难免就想起些往事。”
季七爷勾了勾唇,声线温浅淡泊。
“你总是这样,爱多管闲事。”
“这怎么能算是闲事?我虽然不是傅夫人养大的,但到底与老九是光着屁股时就长在一起,少时兄弟情谊,少说不会比你微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