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与他们的认知出入太大,也难怪艾伯的心情会这么复杂。
“其实我在胡慕斯读书的时候,一位炼药科的导师也会经常说魔人族的坏话。”少女也换了个比较放松的姿势,将身体重心放到船舷上,“我现在还记得他挥舞教鞭时的表情……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魔人族有什么世仇。”
艾伯眨眨眼:“难道没有吗?”
坎蒂丝摇头:“完全没有,他甚至没有见过真正的魔人族。”
她有一个说不上好坏的习惯。那就是会在闲暇时间思考些稀奇古怪的事。
发散发散着,有次就想到了这个。
通过在学院里杂务的功夫,她旁敲侧击地了解到那位导师的过去。
出乎意料的,这位导师的生平并没有什么波折。
跟大部分炼药师一样,导师是个出生在一个还算殷实的莫丹家庭。
有哥哥有妹妹,童年美满幸福,成年后娶妻生子,父母是因为到了岁数正常自然死亡……而且他从没走出过东弗朗斯大陆。
他的教学水平远不如奥布里亚厉害,但依然给坎蒂丝留下很深的印象。
这位年过五十的老头有个毛病,那就是经常在讲课途中不自觉地提到自己的家庭。
什么今天妻子煎的蛋卷糊了,小孙子长得随他儿子,丑到不行等等……嘴上说着嫌弃的话,但凡是张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是在炫耀。
“得知到这些后我很惊讶。”少女微垂眼睑,视线虚虚落在翻滚的浪花上,“这样的一个普通人,一个生活美满,从没经历过生命威胁的人,他居然会对一个从没见过的种族产生如此大的恶意……”
“……这让我,很害怕。”
艾伯“噗嗤”一声笑了,变了个语调调侃道:“你也会害怕?你可是面对鱼人都面不改色冲到前面的勇士呢。”
坎蒂丝知道他是在调节气氛,不想让她觉得太压抑,非常领情地笑了笑。
“当然,人谁都会有害怕的东西……但这种很不一样。”她轻轻抿起唇,手指不住握住有些冰冷的小臂,“这件事让我开始反思,我们所知道的一切有多少是类似的情况。”
“只因为它是‘理所应当’便深信不疑……那么,从中产生的情绪,又真的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吗……”
坎蒂丝也曾在下课后当面问过那位导师的理由,可得到的答案依旧是课上讲过的那一套。
因为魔人族瞧不起莫丹人,因为他们曾经辱骂过莫丹人是“劣等种”……所以作为莫丹人,就必须憎恶魔人族。
看着不停挥舞教鞭,双眼冒火的导师,坎蒂丝的内心突然产生一种巨大的恐惧。
她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的“恶意”完全不是基于自身经历产生的,那是从他人“继承”到的恶意。
它出现得太随意了,随意到人们会把它当做一种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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