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砸到地上摔个粉碎,孤儿院的院长不但会让他们自己清理干净,而且很有可能就不会给他们换个新玻璃了。
好在这块玻璃虽然每晚都会被吹地乱响,但直到他们离开的那天依然坚挺在窗框上,没有任何脱离的迹象。
后来她便习惯了。
三人截然不同的呼吸声,廉价玻璃晃动的声响,窗外传来的风声,糅杂在一起,慢慢变成帮助她快速进入沉睡的背景音。
因为习惯伴着这些声音入睡,以至于后来到达阿鲁布姆后的一段时间里,她都需要酝酿好一阵才能入睡。
坎蒂丝使劲闭闭眼,往自己的大腿上掐了把,再次睁开后眼中的困意全部消散。
她小心翼翼地移开那个靠在她脖颈间的小脑袋,在没有吵醒对方的情况下将环在自己胸前的手臂放回床上,再替她拉好被角。
月光随着窗帘的晃动时明时暗,却足够让她看清床上女孩的面容。
红棕色的短发乱糟糟地贴在脸颊上,有些自然卷的发尾随着女孩的呼吸微微颤动。
玛丽并不是一个多漂亮的女孩,厚重的刘海下有块难看的伤疤,听说是在她逃难的时候留下的。
她也不聪明,连最简单的手工也要花费两三倍的时间才能学会,经常被院长嫌弃笨手笨脚。
莱昂是最年长的孩子,胆子大力气也不小。如非必要,身为院长的琳达女士并不敢经常招惹他。
沃尔夫则是个滑不溜手的小泥鳅,想抓他的错处也不容易。
可能是顾忌坎蒂丝的年纪太小,也有可能是顾忌她的身份。总之,坎蒂丝在孤儿院里最大的惩罚就是关小黑屋。
于是,可怜的玛丽便经常被院长当成出气筒。
玛丽自己也明白这点。她虽然不太聪明,反应速度又慢,但也渐渐组建出一套自己的处事方法。
她是四人里最听话的孩子。连沃尔夫在气急的时候都会对着琳达女士的背影骂一句“老巫婆”,她却完全不敢。
听话就会少挨骂,听话就会少挨打……她抱着坎蒂丝,将自己总结出的经验一点点告诉她。
可讽刺的是,她就是因为太听话,才会没有在孤儿院着火时第一时间跑出来,结果错过最佳的逃跑时机……
坎蒂丝在床边蹲下,静静看着女孩的睡颜。
翻开自己最初的记忆,玛丽似乎是第一个对她释放有善意的人。
五岁的她从床上醒来,第一次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女孩惊讶又开心的笑脸,还有她欢快的声音。
莱昂和沃尔夫终究是男孩子,他们凑到一起的时候也才十岁出头。正是人憎狗嫌的年纪,更不要说照顾一个不认识的小妹妹了。
是玛丽牵起她的手,慢慢帮她熟悉这里的环境,陪她玩耍,将她抱在怀里,给她讲蹩脚的睡前故事……
如果当初陪在自己身边的是另一个人,一个不会对她笑、不会无理由地对她释放善意的人……自己是否也会变成另外一种人呢?
坎蒂丝借着微弱的月光,深深凝望着这张脸。直到确认自己不会再忘记后才站起身,向门口的方向走去。
突然,她的衣摆被一只手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