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这会儿没心情搭理倒霉女儿。还是她身边另一个心腹丫鬟闻言,低声与贺兰蓉解释了一句:“此事事关重大,总要先确定谁说的是真话才好。不然万一闹到最后发现三少夫人是被冤枉的,岂不伤了夫人与三少夫人之间的感情?”
贺兰蓉想想也是,但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万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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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事就如碧云所想,彻底脱离了桑玉妍的掌控。
陆氏出身大越唯一的异姓王府镇北王府,又掌管这广安伯府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今日这事对她来说虽有些出人意料,但也不至于就此气昏头。
她没一会儿就冷静下来,对率先被带来的徐嬷嬷施以雷霆手段。
徐嬷嬷很快就扛不住招了。
她是陆氏的奶娘,平日里很得陆氏看重。也是因此,陆氏才会把这些年跟桑家往来送礼的事交给她,还派她去桑府教导桑瑶礼仪规矩。
这是她对桑瑶的看重,也是她对徐嬷嬷的信任。可谁知这徐嬷嬷竟为了些银钱,做出了这样阴奉阳违,胆大包天的背主之事!
陆氏听完徐嬷嬷的招供后气得面色发黑,抬手就一个杯盏砸了过去。
徐嬷嬷“啊呀”痛叫一声,捂着被砸破的头伏地哭求起来,不停地说自己是独子在外欠了巨额赌债,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万万没想到这里头还有徐嬷嬷的事,贺兰蓉也是又惊又气,指着她就破口大骂了一通:“真要有困难你可以找我娘!凭着你与我娘的情分,我娘难道会见死不救吗?!”
徐嬷嬷也很后悔。可她那儿子滥赌成性,陆氏又是个性情刚直,眼底揉不得沙的人,她实在是怕自己就算说了她也会见死不救……
当然,眼下是说什么都晚了。
徐嬷嬷涕泪横流,痛悔难当。
作为陆氏的奶娘兼心腹,她本可以在广安伯府里荣养到老。她的丈夫儿女本也可以依仗她的关系在广安伯府里得到重用。可如今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了。
之后就是刘嬷嬷。
刘嬷嬷被人悄悄从青竹轩叫出来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一进这堂屋的大门,看见头发依然湿漉的金兰和面色如丧考妣的翠云,她就猛然一颤意识到了什么。
等紫荷开口将事情说明,她更是瞬间面白如纸,整个人从头冷到了脚。
不过她没和徐嬷嬷刚开始一样拼命否认狡辩,而是在沉默半晌后,颤巍巍往地上一跪,流下了像是痛苦又像是释然的眼泪:“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也好,也好啊……”
没等陆氏让人动手,她就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原来她曾是桑瑶母亲身边的大丫鬟,桑瑶的母亲和桑瑶都很信任她,所以她才能成为桑瑶院子的管事嬷嬷。而她之所以会背叛桑瑶,是因为柳氏派人绑架了她唯一的孙女,并扬言她若不肯听话,就将她孙女卖进妓院。
刘嬷嬷早年丧夫,中年丧子丧媳,如今就只有一个七岁的孙女相依为命。她不愿背叛桑瑶,也第一时间想到了要求助桑瑶,可柳氏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她刚生出这念头,就收到了柳氏让人送来的一截断指。
刘嬷嬷一眼就认出那断指是孙女的。她当即肝肠寸断险些哭昏过去,之后就再不敢轻举妄动了。
“我知道我对不起我家夫人,也对不起我家小姐,我便是死了也没脸再见她们……可我那孙女是无辜的,伯夫人,我求求您,求求您想法子救救她,她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啊!”
刘嬷嬷哭得涕泪横流,凄惨极了。脾气娇纵归娇纵,其实心肠很软的贺兰蓉看得忍不住小声说了句:“娘,要不你就想法子救救她孙女吧,她们祖孙俩也怪可怜的……”
“她们祖孙俩可怜,你瑶姐姐就不可怜了?”陆氏面上却不见动容,“若被抢了婚事夺了自幼定亲的夫君,还被毒哑嗓子嫁给了一个乡下猎户的是你,你可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有心借此机会教导女儿,陆氏又看着贺兰蓉冷声道,“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和不得已,可这不该成为她向恶人低头,助纣为虐去坑害无辜之人的理由。是,她是很可怜,她孙女也确实无辜,但能不能原谅她,愿不愿意出力救她孙女,这都是你瑶姐姐才有资格做的决定,因为她才是受害者。我不是她,不能也不会替她应下。”
贺兰蓉愣愣张嘴,说不出话了。
确实,要是刘嬷嬷背叛的是她,她是绝对不可能说出刚才那句话的……
原来这就是母亲总说的“针不扎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吗,她似乎有些懂了。
刘嬷嬷闻言绝望大哭起来。陆氏面无表情地让人堵了她和同样在哭嚎求饶的徐嬷嬷的嘴,之后就看向紫荷,让她立即去青竹轩把桑玉妍和贺兰玦一并叫来。
“对对对,快去把那冒牌货带过来,这俩人都已经认罪,我看她还有什么话好说!”说这话的自然是回过神的贺兰蓉,她已经等不及想看桑玉妍倒霉了。
***
陆氏派去的人很快就到了青竹轩。
彼时桑玉妍正准备伺候刚参加诗会回来的贺兰玦洗漱,乍听说陆氏传唤,眼皮重重跳了一下,心里也没由来的有些发慌。
但她向来沉得住气,当下就暗掐掌心稳住心神,神色无异地应了一声,与重新穿好衣裳的贺兰玦一道往陆氏住的玉琼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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