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安静而冷寂,四处都是巡逻的火把。
时雍换上这身兀良汗士兵的衣服,却不知道这身衣服是什么人穿的,更不知道那个冤大头在营里是什么职位。为了安全起见,她避开营里的巡逻,摸索着准备去找粮草库。
一路上,她试想过一旦被人发现该怎么办,却没有想到,偶遇的两队巡逻兵,都只是简单地朝她做了个行礼的动作,说了句她听不懂的话,直接就走了,根本就没有人盘查。
难不成,这小子是个官?
时雍看看身上的棉甲,松了口气。
能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干成大事,那自然最好。
军械库就在前面,看不到里面的东西,外面囤放了许多的战车、弓弩和箭矢,刀枪更是堆成了小山。一群身背马刀的兀良汗兵丁排成几列在外围看守,一个个看上去凶悍无比。
“干什么的?”一个士兵看到了时雍,喝道。
时雍手心沁出了一层冷汗,她含糊地说了一句自己也听不懂的话,然后不管对方听见没有,远远地朝他们点点头,转身就走。
那人低哝两句,没有跟过来。
侥幸!
没有人想到会有大晏人混进来。
更没有人敢相信,一个女子敢单独一个人闯进来偷袭。
夜下的大营,看上去守卫森严,可大多人的精神都处于放松的状态。
时雍眼风四顾。
军械库在这里,那粮草库又在哪里?
看守这么严,她要如何才能纵火,再顺利逃脱呢?
古代战争里动不动就“烧粮草”,看来并不容易。
.
“戈顿将军带领的人马,此刻恐怕已到达了青山口。”
“我和兄弟们早已摩拳擦掌,就等着和赵胤大杀一场呢。”
“哼!早就想打赵胤了,父汗说什么也不肯让我领军出战。更不知他为何要多些一举,咱们人多势众,悍将烈马,直接推倒卢龙塞,一路杀到顺天府,还来得及在大晏京师过年呢。”
“哈哈哈哈哈。”
一个毡帐里传出的笑声,吸引了时雍的注意。
她隐隐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
时雍眉尖一蹙,顺着声音的方向摸过去,发现这是一座比别的营帐更大更华丽的兀良汗毡帐,哪怕她不懂兀良汗军队的建制,也能一眼看出,住在里面的人不简单。
时雍顿时想到一个好主意。
.
毡帐里,二皇子来桑盘腿坐在中间的毡毯上,面前的茶几摆着羊腿、牛肉和几壶酒。
他的面前,坐着一个身着甲胄的高大男子。
男子面对着来桑,背对着灯火,阴影下,只见他半边脸用铁制的面具掩了起来,而没有掩盖的那半脸上,有好几条横七竖八的疤痕,看上去极是丑陋。
在来桑的注视力,他坦然自若,一双黑黝黝的眼睛里,仿佛有火焰在跳动。话不多,却句句说得来桑满意。
“大汗既想对二殿下委以重任,又担心殿下安危,这才不舍得让二殿下出战,派殿下守军械粮草,那是信任呀。”
来叠不满地灌了一口酒。
“无为你有所不知。”
来桑摇头,冷笑,“没有人能琢磨明白我父汗的心思。所有人都认为他弃子不顾,对我大哥无情无义,可只有我知道,放弃乌日苏,他心里比谁都痛。”
来桑拍拍自己的胸脯。
“我亲眼看他痛哭,你敢信?哪个敢信?巴图大汗会哭?哈哈哈。”
伤痕男子看他神色激动,想了想道:“虎毒不食子,也是人之常情,这算不得什么。”
来桑仰头喝了一口马奶酒,狠狠摇头,绑好的发辫都垂落下来,“错!”
说罢,他发出一串诡谲的笑声,“他哪里是放弃,他是不得不放弃。你道赵胤送上信函当真是安了什么好心吗?错!此人狡诈多端,我父汗比谁都清楚。
两国交战,皇子落入人手,不管父汗同不同意赵胤的提议,乌日苏都九死一生了。即便父汗答应退兵,乌日苏也未必能活着回来,反倒给了大晏准备的时间……”
来桑打个酒嗝,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
“你看,反倒是父汗的不管不顾,让赵胤低估了乌日苏的价值,如今,这乌日苏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赵胤也没把他脑袋割下来挂城楼上啊!”
砰!
来桑似乎喝多了,气得摔了碗。
“赵胤老贼出尔反尔,说杀不杀,说挂不挂,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来桑的愤怒,好像更多来自于赵胤没有杀了乌日苏。
伤疤男看着他,哑声宽慰道:“二殿下年轻有为,骁勇善战,不必急于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