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放亲眼看到赵胤在秦洛说第一句话时亮起的双眼,又慢慢暗沉下去。
他低低说了声:“我去喂马。想来乌骓累坏了。”
乌骓也是爷的宝贝。
可今日,乌骓似是失宠了。
“喂饱来书房叫我。”
赵胤抬了抬手,让他去,转身走了。
夜已经很深,一日激战后的卢龙塞大军,已经入睡。除了箭楼哨塔上值夜的人,只有山林间的寒鸦偶尔叫唤两声。
赵胤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面前摆的是地形舆图和沙盘。
他摆弄着两只小箭,似是在研究战场局势,可是许煜伺立在旁,却发现他许久没有动。好一会,谢放披着细雨走进来,手里拎着一只鸽子,在咕咕地叫,看了许煜一眼,他道:“你先出去吧。”
许煜站在门口,看赵胤没有吭声,点头,“是。”
门合上。
赵胤抬起头,皱眉看向谢放,“何事?……
谢放从鸽子的足环上取出一个信管,从中抽出一张纸条,不敢去看,径直递给了赵胤。
“爷。有信。”
赵胤淡淡看他,放下小箭,波澜不惊地道:“去门外守着。”
谢放:“是。”
赵胤看着他身影离去,速度极快地展开纸条。
“卒无,满一,青是,山囚,营人。”
看完,赵胤脸庞绷紧,许久才将纸条投入火中烧掉。
若非紧急情况,“鸿雁”不会用这种冒险的方式给他传来书信,因为信鸽在两军阵前十分敏感,不论是晏军,还是兀良汗军队都有神箭手,他们时时注意着营中动向,便有飞鸽敢上天,立马就被射下来。别说传递情报了,分分钟会暴露行踪。
因此,这只鸽子是绑在乌骓马鞍上驮回来的。
字条上面的字,除了赵胤,旁人即使看到,也不知所言。
可是,重新排列组合后,却是拼成了一句话:
“卒满青山营,无一是囚人。”
这句话传递给了赵胤一个消息——阿拾不在兀良汗大营,叫他不必冒险。
“谢放!”
谢放听到赵胤声音,开门进来,“爷。”
赵胤已提笔写好字条,亲自将其卷入信筒绑好,然后将鸽子交给谢放,“找个没人的地方,放了。”
谢放眉尖微抬,有些吃惊,“爷,确定要放吗?”
赵胤嗯一声,头也不抬。
谢放瓮声瓮气地答应一声,退下去了。
“鸿雁”是一个人。谢放只知有这个人潜入了兀良汗军中,却不知是谁。除了赵胤,也没有人知道他是谁,“鸿雁”和赵胤之间来往消息,往往十分隐蔽,哪怕是谢放这种亲信侍卫,也不得知。
赵胤绝不会轻易让“鸿雁”暴露。
可如今,他若将信鸽放回,会不会有暴露风险?
谢放不知道赵胤传了什么消息,这么紧要,也不敢去偷敢,骑马到距离卢龙塞五里外的山林,这才将信鸽放飞。
…………
这个夜晚出奇的冷,靴子落在门外的声音,让赵胤再次抬起了头。
吱呀!
门外是白马扶舟清俊的脸,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不会打扰大都督吧?”
赵胤放下笔,“厂督深夜不睡,有何贵干?”
白马扶舟手上抱了个暖手炉,把一双光洁修长的手保护得极好,他看了看门口守卫的许煜,浅浅一笑,踏着北风走了进去。
“听闻有了姑姑的消息,我来问问。”
赵胤不悦地皱眉,“厂督消息这么灵通,也不知她在哪里,我如何能知?”
白马扶舟轻轻咳嗽一声,视线落在赵胤按膝那只手上,眉梢扬了扬,“传闻锦衣卫探子遍布天下,我不信大都督在卢龙就成了聋子,没有耳目了?”
赵胤面无表情,幽冷地看着他,“厂督是以何身份问我?监军,还是个人?”
白马扶舟眸子微转,“这二者有何区别吗?”
赵胤淡淡看他,“没有。本座都无可奉告。”
没有你说个卵啊?白马扶舟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胸中莫名有气,“那么敢问大都督,何时出兵攻打青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