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胤拱手,“微臣不敢。”
宝音很坚持,笑道:“叫大姑还是长姊,你随便挑一个人吧。”
赵胤:“……”
大姑和长姊?这辈分有点乱啊。时雍将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小,耳朵却竖了起来。
游走在皇家秘辛的边沿,谁不好奇呢?
可是,没有人对长公主的话深究,就好像他们原就知道这复杂的关系一般——
这事说来,还得从他们家的长辈论起。
甲一的亲生父亲是已故益德太子赵柘,宝音长公主的父亲是先帝永禄爷赵樽。赵柘是洪泰帝长子,赵胤是洪泰帝第十九子,二人年纪差距有点大,却是同父兄弟。因此,甲一和宝音长公主,原是堂兄妹的关系。
可是,在甲一有生之年,从未姓过赵。
甲一本名夏弈。他的母亲李氏是益德太子赵柘的旧相好,李氏与益德太子珠胎暗结后嫁给了魏国公夏廷赣,生下夏弈后,李氏又和夏廷赣生了个小女儿,名夏楚——此女便是永禄爷的元配懿初皇后,宝音长公主的亲娘。
因此,论母家这边的亲缘关系,甲一又是宝音长公主的嫡亲舅舅。
当年赵胤出生,被永禄爷赐姓赵,没有随其父亲甲一姓夏,宝音还曾为外祖父抱不平,跑到永禄爷跟前去埋怨过。可是,一向疼爱女儿的永禄爷,对此十分坚持,连甲一也没有反对,宝音一个女儿家,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这关系剪不断,理还乱,但不论怎么讲起,都是极为亲厚的亲戚。
但这些年,甲一恪守本分,从不出格。身为“十天干”之首,他从来不曾使用过本名,不以皇子皇孙自居,与魏国公府也保持距离。
宝音小时候不懂,长大了才知晓他的顾虑。
永禄爷的皇位是从益德太子的儿子、甲一的亲弟弟——建章帝赵绵泽手中夺下来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益德太子一脉是帝位争夺的失利者。成王败寇,即便永禄爷继位后,没有追究迫害,可夹在中间,甲一手握重权,却小心翼翼,生怕遭来猜疑……
而赵胤,完全继承了甲一的行事做派。
对宝音敬重,但也疏离。
“殿下此番前来,不会当真为了赏景游玩吧?”
宝音喝着茶,看着他笑着摇头。
“不能只是来看看你和扶舟吗?”
赵胤没有吭声,白马扶舟却莞尔轻笑,“大都督是经不住玩笑的人,母亲有事就直说吧,你看他坐得多不自在。”
赵胤并没有不自在,闻言看了白马扶舟一眼,没有言语。而真正不自在的人是时雍,她脑子里闪回过好几次“请辞的话”,愣是没找到机会开口,只能继续装死。
“本宫打个趣儿,你也来催我。”
宝音嗔怪地看一眼白马扶舟,视线掠过沉默的甲一,突然长叹一口气。
“得闻巴图两个孩子都关押在卢龙,可有这回事?”
说到正事了。
赵胤抬起眉梢,“正是。”
宝音沉默片刻,不知想到什么,眉宇间有了疲惫和凄寒,“巴图……当真是一点也没学到他爹。阿木古郎怎就生了这么个败家玩意儿。”
众人沉默。
宝音脸上的忧色,克制,却无法完全掩饰。
“四十年了,阿木古郎在漠北草原苦心经营,无非想让草原人过上好日子,老有所养,幼有所依,不愁温饱,他哪曾有过一丝一亮侵吞大晏的野心……”
宝音眼底浮上感伤,目光却静静挪向赵胤。
“阿胤,我想见见巴图的儿子。”
第228章面唔
长公主虽结庐帝陵之前,但她在大晏仍是极有威仪和权势,她要见谁,岂有不让之理?
赵胤面色不变,“今日已晚,明早为殿下安排。”
宝音点点头,微微一笑,又寒暄了几句家常和军中之事,赵胤都有问有答,不多说一句,也不少说一句,再有白马扶舟偶尔再插两句话调节气氛,倒也自在。
整个屋子里,只有甲一和时雍沉默。
时雍是没机会和身份开口,而甲一是不愿意开口,那一副沉默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时雍眼角不时瞄他,想到自己对人家儿子做的事,其实有点狗……她心虚。
不多会,大黑进来了。
默默地走到时雍脚边,躺下,下巴搁在她的革靴上,睁着眼睛看众人,那懒洋洋的样子,仿佛它才是这屋中的老大,其余尔等都是凡人。
时雍一动不动,由它躺,宝音却在看到大黑的时候就笑眯了眼,话题也顺势就带到了大黑身上。
“本宫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机灵的狗。”
她朝大黑招手,“来,大黑,本宫身边来。”
时雍斜了大黑一眼,见它躺着懒得动弹,总算有了说话的机会,“多谢长公主垂爱,这狗子却不懂规矩,回去我定要好好罚它。”
宝音怔了怔,笑起来,“它哪里会懂什么规矩?”
时雍轻笑,“是呀。长公主喜欢它,是它的福分。可这狗却不知好歹……我本该将它赠给长公主,可是它未必懂事,万一冲撞了公主,那我就罪过了。”
听她说了这么多话,宝音似乎刚琢磨出意味,望了素玉一眼,沉下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