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雍哑然。
被人冤枉的滋味呀,她尝过。
尝过不止一次,
女魔头时雍,被万千人唾骂,人人都恨不得她去死,而她,有冤不能伸,有苦无处诉……
“姑姑没有尝过,不知道那是怎样的锥心刺骨。”白马扶舟冷飕飕地笑,“你的指认,让我背上谋反之罪,你知道谋反是什么罪吗?十恶不赦、诛九族。”
他两眼通红,目光锐利。
“若非走投无路,我何至于此?姑姑,我何至于此?又是何人置我于此?”
何人?
何人?
时雍在他的目光逼视下居然有一种古怪的心虚。
尽管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可实话实说,白马扶舟这番情绪激动的说法让她有了感同身受。
她强自镇定下来。
“你若当真被冤枉,早晚会平冤昭雪。”
“早晚?”白马扶舟微微勾唇,斜斜看着她,“你知道我多少次死里逃生吗?”
“……”
“死于你手,死于诏狱,死于陷害…………这么久以来,除了长公主,你们哪一个人,当真信任过我?又有谁肯认真听我辩白?”
“……”
“姑姑可知道,你指认我在天神殿逼婚的那个时候,我在做什么?”
白马扶舟目光冷冰冰地盯住她,见她不答,忽而一笑,“我在找你。”
“赵胤来东厂说你失踪,我建议他下令关闭城门,然后就带着人四处寻你的下落……我怕你落到那变态的手上,怕你被人凌辱,怕你被人欺负,也怕你不堪其辱走上绝路……我他娘的都快因你而发疯了,你见到我……二话不说,上来就捅我一刀,几乎要了我的命。你指认我谋反大罪,眼睁睁看着赵胤将我押入诏狱……”
他抚着胸口,那是时雍刺过的地方。
“有无数人可以为我作证,我当时本就不在天神殿……只可惜,这无数人,全是别人的人。除了祁林,我手下的侍卫以慕漓为首全被策反,没有一个人为我说话………”
说到这里,他狠狠闭上眼,好一会,才睁开看她,缓缓吐出那口浊气。
“姑姑可知,众叛亲离是什么滋味?”
不知道。
时雍被人冤枉过,也被人背叛过。
但她的身边一直有朋友,有乌婵,有燕穆,有南倾云度,有许多义无反顾支持她的人,雍人园那一夜,甚至有无数人为她去死。
她还有大黑,不离不弃的大黑,哪怕全世界都背叛了她也永远不会离开她的大黑。
时雍看着白马扶舟猩红的双眼,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她竭力保持平静,“那你认为我该怎么做?”
白马扶舟道:“你知道我不是邪君,对不对?”
时雍眉头皱了起来,看了他许久,“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白马扶舟沉哼,“自是真话。”
时雍:“不敢确定。一边是眼见,一边是耳听。是实是虚,疑窦丛生,你让我如何肯定?”
白马扶舟锐利的眼死死盯住她,拳头慢慢握了起来,突然恶狠狠砸在柱子上。
“宋阿拾,我告诉你,我白马楫对得起你,问心无愧!”
檐上的灰尘扑簌簌往下落。
时雍沉默不语。
白马扶舟突然抽回手,甩袖转身,“以后对我,你还是说假话吧。”
时雍遮了遮眼,跟上去与他并肩而行,又回头望了望身后的长廊。
“慧明此人,你当真信得过?”
“至少他信我。”
“你不怕他是利用你?”
“彼此彼此,我也利用他。”
“你为何不信任赵胤?实不相瞒,赵胤是第一个提出疑义,认为你不会谋反之人。若非他,你说不定已经被治罪了。”
白马扶舟脚下一顿,“不要给我提他。”
“为什么?”时雍看他语气软化,暗自松了口气,“他至今仍在寻找真正的邪君,一直没有放弃,不就是为了给你翻案吗?”
“哼!”白马扶舟冷笑,“别再粉饰太平了。他不是为我,是为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