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吱声,陈萧拉着脸,倒也没有拒绝,于是在时雍的提议下,去了城门边的茶肆,要了二楼一个雅间。
三个人刚坐下,小二便进来泡茶倒水,时雍接过茶壶,示意他退下去,自己起身亲自为陈萧满上。
“少将军,你去宋家胡同有何贵干?”
陈萧嘴皮动了动,没有出口,时雍看了看乌婵那满脸的讽刺,缓了缓道:“你也别怪乌婵多想,这件事少将军确有瓜田李下的嫌疑,宋月坠楼前的情况,你我三人都明白。少将军突然出现在宋家胡同,怎会不令人生疑?”
陈萧看她片刻,重重一叹,端起茶盏,牛饮一口又被烫住了舌头,呸声不止,时雍连忙叫他小心一些,乌婵在旁幸灾乐祸。
好半晌,陈萧缓过劲,瞪了乌婵一眼,对时雍徐徐道:“宋家姑娘的死,我确有责任……”
乌婵哼声,“怎么不否认了?”
陈萧沉了沉眉头,不看她,只对时雍说话。
“元宵那夜,我带着顺才……就是我那小厮去了红袖招。我一个人吃酒,没叫姑娘相陪。这位宋姑娘进来了,歪缠我半日,我心里本就不悦,无意与她多话,便叫她滚出去……”
时雍沉眉听着,看他止住不说了,温和一笑,又道:“少将军你继续说,若有不便之处,不说也没有关系。”
陈萧道:“我的事情,你大抵也知道一些,愁烦度日,哪有兴致找姑娘?可这位宋姑娘……”他顿了顿,“人已故去,我也不便再指责她的不是。当夜确实是她缠得我烦躁,我才破口骂了几句,而后,我便拔腿出门,说要找管事的说道……”
时雍听着点点头,“然后呢?”
陈萧道:“我本是吓唬她,出来结了账便准备回去了。这姑娘却吓得面色苍白,追出来便抱住我,苦苦哀求……我本就有些醉意,哪里听得她的求饶,一怒之下,便推倒了她……”
说到这里,他眼一斜,看到乌婵。
“这位小姐斜刺里冲出来,二话不说便直指我的不是,称为我淫贼,我酒意冲脑,话也说不清楚,那宋姑娘也不为我辩解一句,也就造成了这般误会。”
乌婵道:“话说得这么好听,那你如何又在姑娘故去后,前往宋家胡同,是为了甚么?”
陈萧怒道:“你这泼妇,怎就不听人言?我说了,我当日吃了酒,没有去管那姑娘死活,但我酒醒后,听顺才说,那姑娘当时与我讲道,她是被迫无奈才出来侑酒,若是赚不到银子,家里人会打死她……也是个苦命人,我当时但凡清醒一点,使她点银子,便不会有这悲剧发生。得知她坠楼自尽,我回想那夜,心里有些愧疚,想去她家看看……”
一席话说得合情合理,若当真如他所言,这陈萧不仅不是禽兽,还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儿了。因为没有来得及挽救一个贫贱姑娘的性命,堂堂定国公世子会心生内疚,时雍半信半疑,乌婵是彻底不信。
不过,在时雍的眼神示意下,她没有再与陈萧为难,而陈萧似乎并不知道乌婵就是户部侍郎徐通要许给他为妻的女子,也没有兴趣与乌婵多说,将自己的解释说完,留下茶水钱,便告辞要走。
“少将军且慢!”
时雍叫住他,眼睛微眯,一脸带笑。
“还有个疑问,不知少将军方不方便告诉我?”
陈萧眉头皱起紧紧,“你问。”
时雍道:“方才我瞧到少将军来良医堂,也是一副迟疑不决的模样,这又是为何?”
陈萧看她一眼,面有暗红,语意微迟,“我去找孙老瞧个病,看到宋姑娘也在,便想回避一下。”
时雍微讶:“少将军哪里不适?”
陈萧眼皮微微耷拉,吭哧吭哧地道:“倒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上次在国公府与姑娘碰见,姑娘也看到了,我这毛病想来是可以治治了。”
这话说得极是含糊,时雍对他上次在国公府突然发作的事情,本就存疑。可再继续问下去吧势必牵扯隐私,男女授受不亲,再说下去便有些尴尬了。
而乌婵却认为他去瞧的是“不能人道”的那个病,看他说不出口,还“好心”地提醒了一下时雍,哼声道:“总有些隐疾不便示人,阿时你就别追问了。”
陈萧怒视着她,乌婵仰头望向别处。
时雍看他二人这般,无奈地朝陈萧微微一笑,“我师父这两日子身子骨还成,少将军若要找他切脉,这两日恰是时候。若是你不便开口,我替你说说也可……”
陈萧连忙拱手,“多谢宋姑娘,不必麻烦了。那我先行一步,您自便。告辞!”
时雍站起来还礼,“少将军慢走!”
临行,陈萧也没有同乌婵打招呼,当然,乌婵也不会理会他。
待陈萧离开,乌婵才对时雍说出了她的疑惑。
“阿时,你可还记得你托燕穆查找的那个玉令?”
冷不丁听她说起这个,时雍愣了愣神儿,“为何这么说起?”
乌婵左右看了看,又走过去把门关严,确认门外没有人了,这才小声道:“我今日与他拉扯时,无意发现他身上有一个玉牌,很像你拓印给燕穆的图案?”
“拉扯?”
她居然还同陈萧拉扯过?
时雍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乌婵道:“就是今日去找你,看他在你家门外徘徊,我便上去质问。他不肯理我,转身就想走。我当即觉得他就是凶手,便想要拉住他。岂料,这厮武功了得,我不是他的对手,让他给溜了,我这才偷偷跟踪,看他想做甚,然后一路跟到良医堂……”
不对劲!
陈萧绝对不是十天干之一,
他的身上,怎会有十天干才有的玉令?
时雍思忖片刻,“你没有看错?”
乌婵想了想,说道:“我只看过你拓的那个玉令的图案,不曾见过实物。说实话,倒也不敢确认就是那个。但有那么七八分像,很叫我生疑……”
看时雍默不作声,她又道:“再有,这厮本就不是好人,在国公府轻薄你,在红袖招又害死了你家堂妹……阿时,这种人就当让大都督捉了去,关一辈子大牢,或是砍了他脑袋!”
时雍瞧她说得狠绝,突然牵起嘴角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