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想起来了?
宝音发现自己居然有点问不出口,甚至不知道该期待哪一个答案。因为若是陈岚此刻想起来,又恰逢失去女儿,那痛苦就该加倍了。
她不忍心。
“囡囡,阿拾会没事的。”
陈岚眼睛有几分失落,通红的眼眶仿佛随时会落泪。
她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宝音的话,慢慢走向三生崖的西北面。
四周风声很大,守卫们在宝音的示意下,都小心地随着她挪动,仔细看护。可是,陈岚从头到尾都十分冷静,并没有半点激动,而是走到悬崖边,看了看深幽不见底的山谷,在乌婵方才坐过的地方坐了下来。
“阿拾,是娘不好,娘没有保护好你。”
她低头掩面,肩膀微微抖动起来,仿佛在哭。
“老天,有什么惩罚都让我来受,不要再为难我的女儿了……”
“囡囡。”宝音寸步不离地跟着陈岚,见状赶紧扶住她的肩膀,“这里风大,我们别看了。去屋里坐着,等消息便好。”
陈岚摇摇头,抬起满是泪雾的眼睛看着宝音。
“姐姐,让我再坐一会。”
她的神情十分哀恸,可是却比这些年来的任何一天看着都清醒。
宝音怔了怔,盯住她的眼神没有说话。
不料,陈岚拉住她的手,突然抬头,凄凄地道了一句,“这些年我总是任性,为难姐姐了。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姐姐,让囡囡再任性一回吧?我想在这里,等阿拾回来。”
————
寻找和等待的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一天过去,又一天过去。
不仅派到黄泉谷的人杳无音讯,就连从玉堂庵后山失踪的元驰都不见踪影。
山上没有野兽,很多人说,可能是被大火烧成灰烬。
一个即将成婚的睿智郡主。
一个风流成性的世子爷。
两个人一个在前山,一个在后山,同一天晚上出事。
对好事者来说,只是一桩谈资。可是对于当事人而言,却是沉重的打击。
陈岚在三生崖坐了两天,没有离开,宝音看她的状态,不敢确定她是不是当真想起了所有的事情,侧面试探了一下,陈岚却没有正面回答。现在的她,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傻娘,仿佛一夜之间,就变回了那个懂事而内敛的通宁公主。
在庆寿寺,宝音见到了赵胤。
他身受重伤,躺在床上,大黑趴在他的床边上,虎视眈眈地看着任何一个进来的人。
这个狗子太厉害,为它和赵胤疗伤的两个大夫,在这屋子里每走一步都战战兢兢,可是,赵胤完全没有要阻止狗子的意思,任由它这么肆意地敌视旁人。
宝音是被谢放迎进来的,赵胤看了一眼,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被宝音阻止了。
“阿胤快躺下,别动。你我自己人,毋须行那虚礼。”
赵胤安静地看着她,道了谢,见她望着自己不作声,眼神复杂,眉头微微一蹙,“殿下要说什么,但说无妨。”
宝音一叹,摇头,“本宫没有什么要说的,只是……担心阿拾那孩子。还有她娘,如今还坐在三生崖上吹冷风,怎么都劝不下来。”
赵胤眼皮微动,垂下去没有说话。
宝音观他的面色,“你这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赵胤道:“没有。”
他表情平静得看不出半分波澜,就好像对阿拾的生死并没有那么看重一般。
宝音心里又是一沉,迟疑片刻道:“还有一事要问你。楚王现在何处?”
赵胤抬起眼,“殿下是为楚王求情来的?”
他用了求情两个字,在宝音面前其实是不合时宜的。
长公主相较于他,自然是长公主为尊。长公主要命令他做什么事,何须求情?
可是,宝音听了,却是叹息:“楚王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本宫还有何面目替他求情?只是,阿胤……”她目光短暂地在赵胤身上包扎的伤口上停留了片刻,踌躇地道:“此事不宜声张出去,对社稷不利……”
一旦楚王叛乱的事情传出去,就坐实了大晏朝政动荡,周边那些盯着大晏这块肥肉的邻邦,说不得就会出来为他们找点麻烦。
在当前这般境况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赵胤点点头,认为长公主说得对。
但他明白这不是长公主想说的全部。
“殿下,楚王通敌叛国,乃十恶之首,其罪当诛。”
宝音神色一僵,许久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