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明显地心不在焉,让柳玉楼心里不免浮躁,极不踏实,她笑了笑,又小意温柔地试探一下。
“奴家在这等了许久,日头大,头都晒晕了。世子爷就不请奴家入府喝杯水酒吗?”
元驰愣了愣,看着那乘小轿,“不是有轿子么?谁让你来晒太阳了。回吧,爷今儿心情不好,别招惹我。”
元驰不是说假,他确有些头重脚轻,身上本就有伤,想到这事就心烦,那里来的力气应付柳玉楼?
他自顾自说完,径直转了身,都没有向柳玉楼告别,这突如其来的疏离让柳玉楼极为不适,心里敲起了警钟。
“世子爷……”
元驰没有听见,回去倒在床上,看着帐顶发呆。
……
乾清宫里。
宝音长公主将亲自炖好的一大盅汤水放下,吩咐李明昌去盛了喂给皇帝。
“多吃些,身子好得快。”
光启帝笑着摆手,“哪里就有那么虚弱了?长姊不必辛劳,我已大好,并无大碍。”
宝音一眼就看到他桌案上未完工的画作,以及上面那个婀娜多姿的女子——故去的前皇后萧氏,眉头不由皱了皱。
“我还不了解你么?若不是身子骨支撑不住,怎会放手朝政?难不成阿胤胁迫你了?”
光启帝失笑,“长姊多虑了。阿胤没有胁迫我,是我想歇一歇了。”
赵炔出生那一日,先帝带兵破金川门,登基称帝,从那天起,他便是储君,自小文韬武略,也全按储君的要求来培养。谨言慎行,从不敢妄行一步,十六登基,虽有先帝在幕后主事,但人前人后,他始终得做君王该做的事,从来没有一日轻松过,也从来没有一天做过真正的自己。
宝音盯住他,“你是认真的?不是在哄我,也没有什么难言之隐?”
“长姊放心。我很好。”赵炔看宝音狐疑地皱着眉头,知道一时半会很难说服她,一个人会彻头彻尾地改变,于是,笑叹一声。
“你看,有我没我,朝政一样井井有条,这不是很好吗?我也是一把岁数的人了,怎就不能歇息歇息呢?”
宝音更加奇怪。
“你可知道,阿胤要将焕儿问罪?”
光启帝皱了皱眉头,点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焕儿此事当真是大错特错了,得给些教训。”
“你就不怕阿胤杀了他?”
“不会。”光启帝摇头,“阿胤有分寸。这么大的事,他也不敢擅自作主。”
宝音又道:“你可知道,他将狄人全放回去了。”
“是吗?”光启想也没想,点头:“做得好。前朝覆灭已近百年,恩怨已逝,我朝当怀柔其民,安抚其孤,亲搏天下,这才是大国之风。”
宝音哑口无言。
疯了。
他之前觉得赵焕疯了,现在觉得赵炔疯得比赵焕还厉害。一个四更起,子时歇,励精图治,勤于政事的皇帝,突然有一天寄情书画,不问朝政了,不是有病又有什么?
宝音审视着赵焕,看他神色平静,脸上也恢复了一些血色,遂又放了些心。
“多歇些日子,也是好的。”宝音说着起身,“明日诚国公府办喜事,我得亲临祝贺,便不来瞧你了,后日再来。”
光启帝一听这话,脸色微沉,“明日是惟杨大婚?”
宝音点头,还来不及说话,就见光启帝突然来了兴致,一拍大腿。
“惟杨成婚,朕也当前往道贺才是。李明昌,赶紧去,备些礼……”
宝音看皇帝说得一脸严肃,震惊得伫立当场,合不拢嘴。
炔儿不是最厌烦这等俗事?
这是着了什么魔了么?
……
大都督府的婚礼办不成了,但是诚国公抱孙心切,是万万不能等的。陈萧原本想着乌婵近来沉郁,多等些日子再说。
可是,他老子等一天都不行,生怕到手的儿媳妇飞了,孽子又要乱来作死,说什么都要先成婚,甚至放出狠话。
“只要给我生个孙子,你想干嘛干嘛去,别碍着老子就行。有多远滚多远……”
陈萧一时头大如牛。
拗是拗不过他老爹的,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好在,媒婆去乌婵那边确认婚期时,她竟然也没有二话。
徐侍郎府牵涉粮食案,徐通如今还在押,外间人都说乌婵是为了父亲才含泪出嫁,其实只有乌婵自己知道,她是为了什么。
陈萧身上那块玉令。
那是她的承诺。
是她曾经答应过时雍的承诺。
如今时雍下落不明,乌婵在赵胤那里也得不到答案,与其无头苍蝇般寻找,不如借助陈萧之力,国公府比普通人家,有力量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