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师父对我的生死不在意,只懂得听命行事。现在,师父舍不得我死了。是不是?”
时雍看着他,笑盈盈地说着,语气柔和,“人心都是肉长的,师父待我如何,徒儿心里清楚。你在三生崖救我一命,又每日为我悉心疗伤。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怎能丢下你独自离去?我若是走了,师父如何向他们交代?”
褚老沉默。
看她片刻,拂袖离去。
时雍没有想到,这人如此固执,当天吃了药,她便有些昏沉,只当是疲乏,没做他想。
岂料,等她再次从昏睡中恢复意识,竟是在额尔古狂风大作的河岸,耳畔是嘚嘚的马蹄和弓箭刀枪的摩擦声,正风驰电击一般朝自己席卷过来。
“褚道子,下马不杀。”
这是时雍第一次听到褚老的名字,也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个师父,名叫褚道子。
此时的她,被裹在一个黑色的袍子里,头尾不露,整个人被褚道子放在马前,正策马狂奔,试图离开漠北草原。
马蹄声仿佛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时雍心脏骤停。
她这个师父有些本事,可是双拳难敌四手,他没有自己的人,单凭他自己,如何逃得脱狼头刺的追击?
“师父……”时雍睁开眼,拉了拉他的黑袍。
“闭嘴!”褚道子怒吼一声,双腿一夹马背,跑得更快了。
时雍头上的黑色斗篷被吹得飞了起来,她抬头看着那双幽凉的眼。
“我是说,这么跑太吃亏,你为何不略施小计,先毒死了他们再走?”
褚道子:……
“褚道子!”带人来追的人,正是那个叫昂格的黑衣人,他一马当先,手挽长弓,怒声叫道:
“你再往前一步,休怪我不念旧情,清理门户了。”
冷风呼号而至,箭矢对准了褚老的后背。
他浑然不觉,“驾”一声将身紧的时雍拢紧,策马狂奔。
“反了,反了。你这是不要命了。”
昂格猛拍马背,咬牙切齿地喝道:“狼首有令,褚道子背弃组织,胁持人质逃离。若劝不止,格杀勿论!”
背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时雍的心脏被紧紧钩起,低低唤了一声。
“师父,危险……”
“别怕,他们舍不得杀你。”褚道子声音低沉而平稳,好像没有受到昂格的威胁和影响。
时雍对他不由添了几分佩服。
这得多强大的内心,才能对一群杀手视若无睹?
“师父,话虽如此,但昂格这人脑子有点毛病,万一失手……”
她刚说到此,一支羽箭突然从身后飞了过来。褚道子就像长了后眼似的,猛然将时雍的脑袋压低,把她整个人护在身前,生生用肩膀挨了这一箭。
“师父!”时雍仿佛听到了箭尖入肉的声音。
她震惊不已。
叫褚老师父的时候,她多半是为自保,向他套个近乎而已。
可她没有想到这个人竟会拿命来保护她。
时雍有些感动,凝固的表情浮上一抹惊怒。
“你这样会被他们杀死的。你放我下来吧,他们不会杀我,你自己逃命……”
褚道子没有说话,猛地一下勒住马匹,在马儿长长的嘶叫声里,生生停了下来。
时雍一愣,扭头看去,但见前方的黑暗里有一群迎面而立的兀良汗士兵。
旗幡翻动,寂静无声,杀气腾腾。
而坐在马上的首领,不是别人,而是在大青山与时雍有一面之缘的兀良汗王巴图。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时雍始料不及。
她扭头看了看褚老,又看了看后面渐渐放缓马蹄的追兵,心里突然一凛,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低唤一声。
“师父,你这是……”
褚老不待她说完,突然翻身下马,将时雍从马上扶了下来,对着巴图的方向拜倒。
“参见大汗。人已带到!”
巴图的目光落在时雍的身上,然后慢慢地越过她,望向她身后那一群追兵,冷声低喝。
“你们是要造反吗?竟敢为难本汗的小公主!”
小公主?
巴图居然会当众承认他们的关系?
时雍脑子里嗡的一声,冷冷地扭过脸去,看着褚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