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锦衣卫站得笔直,面无表情,就像什么都没有干过一般。
不是在审犯人么?
这什么情况?
时雍皱了皱眉,扫视一眼刑房里的环境,朝赵胤行礼。
“妾身见过侯爷。”
在外人面前,又有这么多下属,时雍给他威严和脸面,可是赵胤听着,握茶盏的手却是倏地一抖,满盏的茶差点渗出来。
“无须多礼。”赵胤瞥见时雍满是愁容的表情,唇角微抿,“夫人找我何事?”
时雍看一眼刑架上的庞淞,总觉得这个人的表情很是惊悚可怕,而屋子里的气氛也安静得近乎古怪了。但眼下这光景,她来不及想别的,直接把白马扶舟的情况和药材在东厂失窃的事情告诉了赵胤。
“事关重大,还请侯爷速速派兵查找药材下落,捉拿盗匪!”
赵胤沉眉,“嗯。”
时雍竖起耳朵,等待他的吩咐。
等了好半晌,不料赵胤却漫不经心地道:“银霜天果和紫阳冥花是治疗疫症的必备药材,干系民生国计的大事,在白马扶舟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掉包,依他的性情,定然不肯善罢甘休,自会派人查找。厂卫素来不和,我若贸然插手,难免引发事端。东西找回来还好,没找回来,岂非无端惹一身祸?”
时雍吃惊,又困惑。
“侯爷?”
她不敢相信这是赵胤说的话。
听上去是不想和白马扶舟争功劳,不愿生事,可事实上却是袖手旁观、明哲保身的态度,然后再坐等白马扶舟被制裁。
“你不是这样的人。”
时雍大惑不解。
就算不为白马扶舟,为了银霜天果和紫阳冥花,赵胤也不会不管的。
正如他所说,这两味药材关系到民生国计,就算惹来一身的祸,依赵胤的为人,也绝对不会置之不理的。
赵胤轻哼,双眼微阖盯住她,“我是哪样的人?”
啪!
几乎同时,庞淞身上那件衣衫突然垂落在地……
露出他伤痕累累、血肉模糊的肌肤。
时雍猝不及防,惊了惊。
赵胤盯着她瞳孔微缩的模样,眯了眯眼,“夫人看到了。这才是我。”
时雍心头一寒。
一个法医自然不会惧怕血肉模糊的人体,她奇怪的是赵胤的反应。
今儿离开无乩馆的时候,明明是她生着赵胤的气,怎么转头这家伙就变了脸?
她都没有计较他私藏阮娇娇的事情,赵胤凭什么跟她甩冷脸?
赵胤看她变幻不定的表情,“吓倒了?”
“没有。”时雍如实回答,然后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侯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赵胤慢慢地站了起来,回头看庞淞。
“继续审!”
锦衣卫齐齐应声。
“领命!”
……
临出刑房,时雍目光复杂地看了庞淞一眼。不是同情,而是有些可惜。
这人骨头硬,也算有几分真本事,怎么就落到这步田地了?
赵胤走在前面,肩背笔直,披风在走动中被甬道的冷风带出一抹冷漠的弧度。
他没有同时雍说话,时雍默默跟随其后,一直到走出诏狱,迈入锦衣卫衙门赵胤办差的住所,时雍才停了下来,就站在门口。
“我就不进去了。说两句话就走。”
她语气比方才冷淡不少,赵胤回头看来,眉头蹙起。
“不是有话告诉本座?”
时雍抿唇冷笑,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是有话。”
“说。”
“我得罪你赵胤的仙人板板,有事没事冲我发什么脾气?你审不出庞淞,是我的错吗?拿我撒气算什么男人?”时雍突然变脸,一顿低骂,见赵胤拉下眼睑,神情略带震惊,又冷静地理了理衣裙,朝他莞尔一笑。
“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我不好意思骂你,给你留点脸面。好了,现在骂完了,我走了。药材的事,你爱找不找,我再想别的办法。没了你,天就要塌了怎么滴?”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