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慢点儿。”还没从车上下全乎,就被守玉半拖半拽,跌跌撞撞拉至一陌生女子跟前。
“跪下。”守玉一声娇喝,抬脚踹在他膝弯处。
赵谨大骇,不受控制朝前扑去,跪了个五体投地,“什……么?”
“说儿子安好无虞,居有定所,心有佳人。”守玉板着脸,一字一句道。
赵谨如在云里雾里,莫名不敢违逆,对那素昧平生的女子磕了三个响头,又照着守玉教的话说了。
那口不能言的白衣女子,忽然泪水涟涟,喉中嘶嘶有声,奋力发出的含糊之音依稀可辨出是,“我的儿,我的儿……”
白衣女子浑身乱抖,呜呼一声倒地不起,不多时,一缕白烟自她头顶飞出,依依盘旋数遭,飘飘渺渺远去了。守玉探得的那多余魂魄,竟来自她母亲。
“拔舌印解了。”阿材道,紧皱的眉头却没有放开。
赵谨身上忽紫光大作,并蒂双生花纹在他面上清晰浮现,花枝交缠至他下颌处挽成死结,炸裂成细碎烟尘,自他肤上剥落。
“太好了,连心咒也解开了。”阿材喜道。
赵谨长啸一声,直直朝守玉扑来,阿材对他没防备,慢了一步他已将守玉掼倒在地,撕扯着掀了她头上帏帽 ,自反手拔下发冠里淬了毒的银簪,抵在她喉间。
“你做了什么?”
“母亲留存人世的一缕阴魂,阴魂不全,她无法转世托生。”守玉解释道。
“转世托生,她就是不是我母亲了,是不是?”赵谨猩红着眼,悲愤惊怒将他温润如玉的公子假面狰狞地撕下,他披头散发,形如恶鬼,正向被压在身下的亲妹索命。
“公子……”阿材正要上手拉开,被守玉一个眼神制住,只得拍了拍他肩膀,转身去照看那阴魂脱体后不省人事的白衣女,不时焦急又无可奈何地观望这兄妹二人的战局。
“我连念想都没有了,我连念想都没有了,这世上没她了,我还拜什么死牌位烂土丘。”赵谨扔了毒簪子,仍与她扭打在一起,一个是二十多岁的世家公子,一个是学道半成的上乘女修,有头有脸有模有样的两个人物,幼时也没这么满地滚地打赖架。
“那念想不好,死人入土,活人得过日子,你看见了父亲是怎么抱着木牌子大梦不醒的,你为什么要跟他一样。”守玉没他力气大,蹬腿挥拳的王八招全叫他蛮力压回去,气喘吁吁的,忖度着要不要给他一道笑忘咒,忘全了干净,被箍得挣不出手脚气极败坏,一口咬住了他鼻子,赵谨一嗓子嚎走了音,两只手去推她下巴,掰她嘴,这才把自己鼻子救下。
守玉闭着眼乱抓乱挠,没头没脑的一气,上头却没了动静,睁开只眼,赵谨捂住鼻子一脸凄色,脸颊上好几处红道道,那鼻子还不知是什么样的惨状。
“哥哥?”守玉心虚地唤他声,将他手拉下来,斜在鼻梁两侧得牙印过分清晰,衬在他那哀切的脸色上突兀又滑稽。
守玉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
赵谨倾下身,一手撑在她耳侧,大片的阴影投向守玉,似真是在诚心问询,“我以后该怎么活,你告诉我以后该怎么活?”
无中生有的希望,是喜是悲都没咂摸出味儿来,转瞬间就被投回虚无里去。
守玉正了神色,不敢再笑,“你居广屋,你还念着一人,如何活不下去?”
赵谨叹口气抚了下她脸颊,正欲起身,忽的被股大力朝后掀翻,后背着地,摔得不轻,眼前一阵发黑。
来人裹了身盛怒,咬牙切齿道:“赵谨,你不是东西,怎么有你这样的畜生,赶离了我,原是想你自己下手。”
守玉忙爬起,怒瞪向阿材。
“小姐勿怪,他身手太快了,我这儿还有病患呢。”阿材摊手。
见自家哥哥被揪住衣襟,砂锅大的拳头抡圆了就要往面门上招呼,守玉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抱住那人手臂,“洛哥哥拳下留人,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梁家今日也是出城祭祖踏青,他一人起晚了,便驱马走了近路,就在此处撞见赵家兄妹打架,他眼睛尚在残梦里,远远只看清了上下交叠的身形,可不就误会了。
“瞪大你狗眼瞧清楚了。”赵谨揉着脑袋坐起来,没好气道。
“你说谁是狗?”
“谁应声是谁。”
梁洛挣开守玉,扑上去与赵谨厮打在一起。
“小姐,要不拦拦?”阿材试探地问道,转瞬被那二人精彩地打斗分去了心神,跟着拍手叫了句好。
守玉发觉自家哥哥身手颇为了得,格挡飞腿有招有式,梁洛竟没占多少便宜去。
“由他们打去罢,打死了再想法子就是,踢得漂亮!”守玉心不在焉,弯身捡起帏帽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