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前台小姑娘犯了难,“之前您预约的时候已经分派给了段教授,临时再改不合规定。”
“哎呀,哪儿有那么多条条框框?老师最不讲究那些。”一个爽利清朗的女声于简若愚身后传来,“相请不如偶遇,这个妹妹跟我有缘,就让我来接待吧!”说着,来者已到了简若愚的身旁,两人对视,不觉恍然,异口同声道:“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面?”
“在下洛雪初,妹妹怎么称呼?”
果然是她,拿错了手提袋的糊涂家伙——简若愚笑着说:“我们真的很有缘。”她的视线落在对方的包上,“我的包包已经破了一个洞,而你的还几乎全新,可见你比我细致。”
“其实,当年同款的包我一口气买了三个,一年用坏一个,到现在这个也快淘汰了……”洛雪初终于想起了三年前快餐店的事,“哦!我的天,原来是你啊!”
简若愚由衷地感叹,“洛姐,我给你寄回物品以后,不小心把短信删除了,这几年我一直想找到你,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时你留的地址。周二晚上电视台有个调解节目,片尾字幕有知意咨询中心的一段介绍,和我印象里的一下子对上了号。”
“所以你就以来访者身份预约,来看看能不能见到我?”洛雪初眯起眼睛,“有趣。”
“碰碰运气吧!我也设想过,你或许只是在这里实习,之后去了别处就职。”简若愚停顿几秒,说,“另外,嘉木拍卖行那边我打过电话,他们说你从来没上过一天班,也没人肯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
洛雪初面色一凝,岔开话题,“缘分这东西,确实奇妙。咱们到咨询室坐坐,还是到街对面的咖啡店点杯饮料边喝边聊?”
前台小姑娘适时地咳嗽两声:“洛医生,段教授在内线电话问了,这位来访者是分配给他还是分配给您?”
“这还用问!”洛雪初接过话筒,“老师,她是我的一位旧相识,我来接待就好。”
简若愚说:“既来之则安之,就在这里吧,洛姐。我一进门就觉得特别放松,很久没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好。”
洛雪初点点头,将简若愚请入咨询室。
“你先坐,我把茶具找出来,咱俩好好喝一壶。”
房间的天花板和墙壁都粉刷成了暖白色,踢脚线是嫩绿和墨绿交替的草叶样式,地板选用了与泥土最为接近的黄褐色瓷砖,置身其中,仿佛来到了人类最应亲近的大自然。朝南的窗户采光很好,轻柔的纱帘阻挡了午后炙热的阳光,照进室内的光线强度恰到好处。位于房间正中的弗洛伊德榻,是整个装饰风格的点睛之笔。
“病人一般都躺在上面接受治疗吧?”简若愚面向端着托盘的洛雪初,问道。
“对。你要不要感受一下?”洛雪初放下茶具,神秘地笑了,“看你黑眼圈挺重的,如果最近经常因为焦虑而失眠,可以试试体感音乐疗法。”
简若愚摆摆手,“洛姐,不用了。”
“真的不想尝试?”洛雪初佯作一副失望的模样,“好吧,那我换个问题,植物神经失调困扰你多长时间了?”
“呃……你居然看得出来?”简若愚面露钦佩之色,“从工作以来到现在,我每一天都没法真正放松。偏头痛、失眠都不算什么,这半个多月,我经常忘事,或者刚和别人说过的话,一转身就忘了自己说了什么。”
洛雪初顿觉后怕,坦言道:“没想到当年我要应聘的歌星助理职位,把你人生都改写了。”
简若愚揉揉乱跳的太阳穴,“洛姐……”
“来,我看得出你确实需要帮助。”洛雪初上前,双手轻轻放在简若愚的肩上,郑重其事地说,“出于职业操守,我保证你今天在这里说的话私密安全,我绝不会透露给任何人,你尽可畅所欲言。我们彼此信任,难题也能迎刃而解了,不是么?”
“我同意。”
简若愚感觉自己是一名即将接受手术的病人,而洛雪初是一位正在向她宣读注意事项和责任书的外科医生。外科医生和心理医生的区别在于,前者拿手术刀割除病人脏器上的病灶,后者运用精神力量重新构建病人心中的健康。
“空调我调到26度,不凉不热刚刚好。你不习惯弗洛伊德榻没关系,到这边的躺椅坐下。”
简若愚照做了,“洛姐,哦,洛医生,我从哪里说起呢?”
“称呼不重要,你怎么顺口就怎么叫我。”洛雪初点燃茶壶下方的酒精灯,“你先闭目养神,等这壶花草茶沸腾了,咱们再开始。”
简若愚阖上双眼,身后的靠垫像云朵般地承托着她的脊背,耳畔传来似有似无的音乐声,空调送风带动着室内空气流动,微风拂过发丝,很像记忆中母亲的手,轻轻抚过她的头顶。好几年了,她不曾在谁面前放下防备,即使是时时挂念的他,也不能让她真正地释放自我。而此刻,她却卸下了那身虚无的坚硬铠甲,渴望着被人理解。
“你喜欢大家叫你小鱼,对不对?”洛雪初问道。
“嗯。”
“好的,小鱼,我想听听你对自己有着怎样的描述?”
“我今年二十五岁,大学读的金融专业,毕业时找了一份助理的工作,三年了,公司和公寓两点一线,几乎没有假期,就这样。”
“金融?那你数学一定学得很好,我可是一听到数学两个字就头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