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苏舒燕竟如此痛恨镇北王,甚至不惜冒险在太子面前恳求。
苏霁卿道:“舒燕,这些事……你以后千万不要再插手了,如今你有了身孕,太子格外宠你,所以才并不生气,但若是因此觉着你干扰政事,或者离间他们叔侄的情分,那……”
“哥哥,我心里有数,”苏舒燕点头,垂下哭的有些红肿的眼皮:“我知道太子不怎么上心我,在东宫的这段日子我也看透了,整个东宫,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是些虚情假意的人。如今我有了身孕,那些人看待我的眼神才跟先前不同。”
她的语气跟神情都十分的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别人的事。
苏霁卿愕然。他想不到在自己离开的这一年里,东宫的生活,竟会教会了苏舒燕不再像是以前那样爱说爱笑,甚至说话的口吻都老成沧桑起来似的。
苏舒燕向他一笑:“还有,太子应该不是因为我的关系才想对付镇北王,所谓的‘叔侄情分’,应该也没有那样深厚。所以哥哥你放心,就算我没求太子,终有一日太子也要对他动手的。我只是有些等不及而已!”
苏霁卿听着苏舒燕跟自己说这些话,他几度想要开口告诉她西闲并没有死,但每次开口,喉咙里都像是有只手在死死地揪着他的舌头。
最终,苏舒燕说完了心事,轻快地松了口气:“我好久没跟人说心里话了。”直到现在,脸上才流露出几分昔日的活泼影子。
苏霁卿突然觉着心酸:“妹妹……”他伸手将苏舒燕揽入怀中,那句话冲了上来,在舌尖上撒泼打滚。
但就偏偏在这时候,院子外头有匆忙的脚步声,接着有个小丫头满是惊慌地说道:“不好了,我听他们说,王爷来了!”
门口等着伺候的嬷嬷忙喝止她:“娘娘在这儿,你失惊打怪干什么!哪个王爷来了?”
“当然是、是镇北王殿下呀!”
屋内两人听到这里,不约而同的色变,苏霁卿的心跳突然开始加快,而苏舒燕却已经站起身来:“他、他来这里做什么?”
她说了这句,迈步往外,苏霁卿忙叫了声跟上。两人到了门口,那嬷嬷正要打发了丫头去,苏舒燕道:“站住!真的是镇北王来了?”
丫头道:“回娘娘,二门上都在嚷嚷。”
苏霁卿见苏舒燕脸色雪白,十分担心,忙按住她道:“好妹妹,你别着急,你好好地在这里歇会儿,我去看看……你别出来,回头我还有一件极要紧的事儿要跟你说,你听了一定高兴。”
苏舒燕胸口起伏,哪里还能听见他说什么,苏霁卿忙叫了伺候她的嬷嬷跟宫女们来,好生扶着她到里头去了。
苏霁卿出了院门一径往前去,心七上八下:赵宗冕怎么忽然来了?他为什么要来苏家?难道是冲谁来的?是他,还是苏舒燕?还是……
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人的行事从来神秘莫测,苏霁卿百般寻思却难以猜透,但一路上撞见的苏府下人们,却也一个个脸色各异,显然也是听说了镇北王来到的消息。
一路来到前厅,今儿来恭贺的客人们都在那里,苏霁卿还没进门,就听见那熟悉的声音笑道:“今儿来了不少人啊,好久没见过这样热闹的场面了,大家都不要干站着,来,喝酒。本王先干为敬!”
苏霁卿站在门边飞快地定了定神,才闪身往里看去。
透过敞开的门扇,果然见那人一枝独秀立在众人之间,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握着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习武的身段格外矫健挺拔,又是皇室贵胄,天生的风采出众,举手投足风流洒脱。
无法否认,纵然于万人之中,镇北王也注定是最耀眼的那个。
只可怜了其他众宾客,也不知如何应答,只勉强装起胆子笑了两声:“王爷好酒量。”
赵宗冕笑道:“这算什么,本王在雁北的时候,都是用坛子的,谁耐烦用这小玩意儿?给娘们喝还差不多。”
苏霁卿眼睁睁地看着镇北王谈笑风生的这一幕,心中的感觉就如同此刻环绕在赵宗冕身边强颜欢笑的那些嘉宾一样:有些无法置信。
但对苏霁卿而言,在惊愕之余,却又下意识觉着这或许就是镇北王。
什么后院失火,一尸两命之类的……对他来说也许就是过眼云烟,他拿得起,可放下的更快,也许已经不能称之为放下,简直可算是扔掉了。
或者就像是西闲曾说过的一样,这种人天生跟他们不一样。
赵宗冕那边说完,突然道:“对了,这儿怎么少一个人啊。”
大家不明所以,苏大人忙问道:“不知王爷指的是谁?”
赵宗冕和颜悦色地笑道:“我听说贵府的三公子,在外游历不知所踪的,近来已经回府了?怎么不见他人呢?”
苏大人还没回答,赵宗冕突地一转头,目光越过阔朗的庭院,直直地落在了门边的苏霁卿面上。
苏霁卿觉着,给赵宗冕双眼盯上的那一瞬间,就好像给两道无形的利箭射中似的,慑人的杀气随着扑面而来,让他几乎情不自禁地要倒退两步。
但就在他定神再看的时候,镇北王却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三公子,你迟到了。”
苏霁卿发现他的目光虽锐利,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肃杀,难道……方才只是自己的错觉?但是那股发自骨子里的森寒却仍挥之不去,那寒意甚至让他的双腿发僵,迈步都觉着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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