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随意接过方才鲁任留下的一顶笠帽,连蓑衣也未披,便跨马而上,欲疾奔而去。
然策马之前,他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掉转马头,行至车边,俯身掀开半边车帘,冲车中女郎问:“我欲亲自去迎我母亲,你是她的儿媳,可愿同去?”
他语调中,方才的狂喜淡了几分,化作些许试探与期待。
他十五岁与母亲离散,一别多年,如今再见,已然成家立业,自然欲教母亲瞧瞧自己的妇人,哪怕那妇人对他并无情意。
然车中女郎始终面无表情,正襟危坐,一双冷淡的眼眸直直凝视着他,毫无波动。
只听她道:“郎君自去吧。”
郗翰之的喜悦渐渐凝固。
他不再多言,只放下车帘,领着刘澍恩等人策马而去。
被两度掀起的车帘仍在风雨中翻动,裹挟着密密的雨珠,打入车中,将阿绮的衣裙染湿。
凉风钻入车中,侵袭至她肌肤,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掩着口鼻嚏咳。
翠微忙一面替她将车帘掖好,不教风雨钻入,一面道:“女郎体寒,快别被风雨冻着了,车中有薄衾,快些披上吧。”
不过片刻,阿绮秀巧的鼻尖已变得通红。
她执着帕子拭干面颊染上的雨珠,依言取衾将自己裹住,靠在角落处,怔怔想着旧事。
郗翰之口中那位母亲,实则并非他嫡亲的母亲。
他的生母,在他出身后不过半月,便因身子孱弱而故去了。他那身为小吏的父亲,因无人哺育亲子,曾将他丢弃河边,幸有他姨母,于心不忍,将他自河边带回。
因姨母也恰养了个女儿,正有乳汁,这才含辛茹苦地一同喂养两个孩子数月后,将郗翰之送回父亲手中。
他父亲见此子大难不死,便道是个有福气的孩子,遂新娶一妻,替他照料独子。
那后娶的妻子,便是郗翰之口中的“母亲”。
这位继母刘氏,对并非亲生的郗翰之视如己出,即便嫁来不过两年,丈夫便因病去世,她也未曾丢下继子,而是靠着替人浣衣做针线与邻里的接济,独自将他抚养长大。
二人之情谊,实则与亲生母子无异。
然郗翰之十五岁那年,却在携母亲与相邻一同南下谋生时,与母亲失散,从此杳无音讯。
他多年来,始终辗转命人寻找,如今终于寻到,自然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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