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白皙的面颊在夕照下覆上了一层金色的辉光,额角细细的汗珠晶莹闪烁,虽怀着身孕,身型举止间却仍是如从前一般纤细飘逸,只腹部那一处隆起,令她多添了几分将为人母的温柔慈爱之态。
郗翰之的脚步悄悄停了,远远望着院中情形,便觉似曾相识。只是这一回,他心中渐渐有了种似酸涩,又似甜蜜的饱胀感。
正愣神间,系着银铃的汤饼便已察觉到他,立刻响亮地吠了两声,迈着轻快的步子小跑过来。
动静一出,众人便都见到了他。
他不好再停留,只弯下腰摸了摸汤饼的脑袋,便提步入内。
阿绮自然也瞧见了他,缓缓走近两步,道了声“郎君”。
都翰之“唔”了声,仔细观她面容,见离去前的燥色已不见了,方放下心来,道:“午后可还有觉不适?”
阿绮摇头,应道:“一切都好,劳郎君挂心。”
她话里仍透着一贯的分明界线,令郗翰之往内室去的脚步又是一顿。
他稍稍侧目,又见她已垂下头去,若无其事道:“午后我已命人去寻了先前常来看诊的医家,又托他去打听了可靠的稳婆,想来再有几日,便能寻到了。”
如此,他已经确信,她的确在刻意与他划清界限。
否则,为何他白日提及此事时,她那般抗拒,却又在他离去后,自己命人去办了?
方才涨满心间的酸涩甜蜜渐渐化作苦涩。
他轻叹一声,尽力放柔声音,道:“如此也好,你亲自挑的人,自然更合心意些。”
阿绮抿唇,进屋坐下,唤人来给他更衣。
他换上宽松袍服,以沾湿的巾帕擦了把脸后,想起白日的事,遂坐到正梳理一头青丝的阿绮身后,道:“今日陛下派了使者来,召我入建康,为尚书仆射,与袁朔一同辅政。”
阿绮握着木梳的手顿住,下意识自铜镜中望着他,问:“郎君如何说?”
她自然明白萧明棠此时召他,目的为何。
郗翰之对上她铜镜中的视线,唇角不易察觉地勾起,道:“我自然不去。”
他顿了顿,道:“我说,夫人有孕,不便长途跋涉,要暂居寿春。”
阿绮原本平静的眼眸渐渐瞪大了。
她见过许多年轻士族,入朝为官前,面对朝廷征辟,多会推拒,起缘由自是各有不同,然大抵都是为彰显自己别具一格的傲骨与风度,却从未见过他这等以妻子怀孕为由拒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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