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内,弱冠之年的小郎君立于殿中一字一句地汇报着中原地区水利工程的相关事宜。
我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想起十几年前,在一众宗室子中,明明他年岁最小,明明还有已经启蒙多年的张氏子孙,但我就一眼就相中了他。
他长得和琰儿有六七分像,其实样貌倒是次要的,在其他孩童少年都垂首屏气时,虽然他看到我的一瞬间立马敛眉收笑,可看到我在瞧他,又笑开了去,一派天真。
若是琰儿还在,也是像这般吧,或许会更淘气些
想着想着又泪湿了眼眶,我摆了手让他退下。
这几天,我感觉压制了我十多年的重担好像一瞬间消失了。
打发了福安几人,我独自走在永巷里,漫无目的许久,我竟来到了清凉殿外。
踏入前院,只见一抹朱红身影立于庭前,侍弄着一排排的福寿玉。
母亲去世后我就把安陵接入宫来,我提醒传旨的人要加一句,清凉殿还有她不知道的福寿玉花瓣。
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我而去,好在安陵没有反抗,翌日就搬回了清凉殿。
我每日都会来看她,她还是不愿与我说话,但我每次前来都会给我斟一杯龙井。
偌大的未央宫,只有她清凉殿还敢给我奉龙井茶。
“我这几日,又在想我曾经做的一个梦了。”我啜了一口茶,是记忆里清香,“这梦里有你,还有他。”
安陵抬头看云,并不搭理我,我也不急,缓声继续:
“匈奴又进犯了,你来宫里大闹一番,让我去攻打匈奴,他在一边反驳你,你就把他好一通骂,还骂他懦弱虚伪。
“后来啊,我决定进攻匈奴了,却在点兵的时候发现他居然也偷偷跟来了,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他向来是个伪君子,却也想为你当回真将军。”
安陵终于把眼神放到我的身上,突然笑了,像春日里的第一缕阳光,带着被岁月冲刷经年后的柔和。
“那他成将军了么?”
我也笑了:“当然。”
只见安陵拨弄着含苞待放的福寿玉。
“她就要开花了。”
“什么时候?”
“这个黄昏吧。”
黄昏时分,我在福宁殿廊下一手执壶一手执剑,朱雀大道上回荡着一声声“安陵长公主薨落”的谕告。
我抬头望天,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天边的火烧云张扬热烈,像一张巨大的火网灭顶的压迫下来。
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风,劲力之大,几欲吹走我的发冠。
身后传来烛台轰然倒地的声音,随着手臂摆动,胸口处不小心露出一角的碎缎被风刮着吹向后方,而我并未回头,熊熊烈火蔓延的噼啪声传入耳中。
我丢了酒壶,执起佩剑走入内殿,火舌再次舔上我的衣袍,恍惚间,我又看见了她,穿着青绿裙裾,手指翻飞,耳边回荡起《阿房赋》的琴音。
窗外海棠纷飞,我又和着琴曲舞起剑来,直到最后一刻。
烫,好烫。
我的意识逐渐清明,入目是火红一片。
怎么回事,这火还在燃烧。
而我也,还活着?
“平寅,别愣着,再搬运一个伤员咱们就撤了。”耳边是一道熟悉的声音,我靠着一根柱子,循声望去,居然是师兄。
不等我反应,只见师兄丢了一个昏迷的男人给我,慌忙接住,我打量起四周。
一边扛起这个男人一边向外走——我好像一直忽略了一个地方,那个时候除了情感上的窒息,我确实没有感受到过身理上的疼痛。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一右手放在离我最近的火焰之上,钻心的疼痛袭来,我撤回手,低头再看,红肿了一大片。
不是做梦。
火势逐渐变小,外面站满了流民,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大片从火场里救出尚在昏迷的伤员。
几个师兄弟聚集起来,朝着不远处的小竹棚指指点点。
耳边捕捉到熟悉的名字,猛地回头,人头攒动中,我看清了她的脸,眉似青峦,面若桃花,布衣荆钗也盖不住通身的气度。
身前的流民渐渐散去,视线中出现一只白净纤细的手,端着一碗清粥。
我抬目便撞进一双柔和含情的眼,她嘴角挂着温婉的笑,许是看到我热烈的视线,她迟疑了一会儿。
“这位郎君,可要张帕子?”说完欲收手。
看到这双完美无瑕的柔荑快要离开视野,我不由分说攥住她细白的手腕,光滑平整。
突然四周都安静了,许多双眼睛盯着这里。
她突然面上一派羞红,微微挣动腕子。
我如梦初醒松开了她,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下意识抬手摸去,竟然泪流满面却毫无察觉。
怪不得问我要不要帕子。
慌乱间我摸索着身体上下,忽然皱眉——这个时候我还没拿到属于我的羊脂玉。
接着抓到了腰间的佩剑,遂解下置于掌心递到她面前。
视线重新胶着在她芙蓉般的面庞,贪婪地打量着她脸上的每一寸,眼眶发热。
“在下张矩,初遇女郎,只觉一见如故,恍若隔世,是以失礼于女郎,敢问女郎芳名?”
四周鸦雀无声后,紧接着是一阵窃窃私语。
我并不关心他们在议论什么,我只看向她眼底,可她迟迟没有动作。
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端庄贵女,怎会不知男子解其佩剑相赠是何心意。
我才反应过来,我这个举动对于现在并不认识我的她来说有多么冒犯。
进退两难间,一阵春风拂过,她骤然笑开,伸手解下配剑上的玄青剑穗,柔软的指尖在我掌心无意识地抚过,引起我全身战栗。
只见她耳畔那一对珍珠耳坠,随着她的弯腰松松散落在颊边挽着的黑发中摆动。
一下一下,撞进了我的心里。
“钱唐,王咸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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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构思番外写到张矩梦醒就结束,想应证文案立意:没有多少爱可以重来。他以为改变了结局却发现是大梦一场,现实中他所遗憾忏悔的终究没有回来,安陵的遭遇,季春见的暗恋,琰儿的夭折,以及咸枝不曾消散的怨恨。本来立意那里还有一句,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千根针,但最后没加,加了才是真真得be了。
为什么最后让他真正重生在了与她的初见,就像咸枝葬身火海前说的,不纯粹甚至错误的开始才导致了后面一切的一切。
我想说爱情使人盲目,沟通就显得尤为重要。
其实在写《侍君》的时候我的心情情绪都不是很稳定,更这篇的时候尤其,基本上每一章都是熬夜写的,那时候一哭就写,边写边流泪,这也是我说“先愉己后娱人”中我把自己的情绪发泄迭加在了我笔下的人物上了,可后来想想毕竟是我的第一篇长篇,还是想给他们一个好的结局,如果这个结局达不到心里标准,我先说一声抱歉,看文最忌讳让自己生气,可以有悲伤快乐甜蜜的情绪,生气就太不值当了,不过这都是个人选择我也没有资格来指使别人,只是想让大家都easy一点啦~。
文笔稚嫩构思不严谨之处还希望多多指教,新文在构思存稿中,先开了文案,感兴趣的朋友我们在那一本相见~
p.s.如果有想看小疯丫头和小痨病鬼番外的话,可能暂时不算告别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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