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当老师的,就是道理多。”董艳红想起来问,“你是驻军基地托儿所的老师,那你男人也是当兵的?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之前是在制衣厂上班,当时我们单位和纺织厂,还有他们部队联合举办了一场联谊会,我们就是在联谊会上认识的。”林静礼尚往来问,“你呢?现在结婚了吗?”
“还没。”董艳红摇头,神色里却流露出些许羞涩。
林静看在眼中,打趣问:“那是有对象了?”
“差不多,但还没确定,”董艳红心里虽然有些羞涩,但语气仍是大大方方的,“其实人你也认识,就是我们高中班长。”
林静诧异问:“班长?他不是下乡了吗?”
“是下乡了,不过他插队的地方不远,就在隔壁市,而且,”说话间她们已经走到了候车点,董艳红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才走到林静身边,压低声音说,“好像今年上面态度有松动,他们这些下乡知青有希望通过招工、考试回城,要是政策下来,他家里有办法把他弄回来。”
其实知青下乡从五十年代就开始了,那些年知青是能通过招工招工、考试、病退、顶职等回城的,只是大运动开始后上面缩进了政策,所以六八年下乡的那批知青,目前还没有人回城。
虽然自己没有下乡,但得知政策有变,林静心里很高兴:“那你们不是好事将近了?”
董艳红心里当然也高兴,但她也不敢抱太大希望,说:“现在还说不准,看他这两年能不能回来吧。”
她和林静是同一年出生的,二月份刚满二十二,年纪不算小,但也不很大,毕竟是钢厂这种大单位的正式工,拖到二十七八也是香饽饽。只是她家里人不可能让她拖到二十七八,真到那时候,哪怕她不愁嫁,可以选择的对象也不多了。
董艳红心里也清楚,所以她给自己留了两年时间,要是他能回来,他们就谈婚论嫁,要是回不来,那她可能就会和爹妈选定的人相亲结婚。
林静也猜出了她的意思,说:“肯定能回来。”
“嗯。”董艳红抿唇笑了笑,突然说,“要是高考能恢复就好了。”他成绩好,肯定能考回来。
林静抬头望向天空,这时节天黑得晚,都六点多了,夕阳仍悬在天边降落未落。橘红色的晚霞晕染了半边天空,炫目而瑰丽。
林静想,恢复高考,谈何容易啊!
……
这一年的六月底,林静没等来恢复高考,却等来了国家决定废除考试制度的消息。
但也不全是坏消息,考试制度虽然被废除了,但国家也提出了“实行群众推荐、领导批准、学校复审相结合的办法”招收工农兵学员,并决定先在清、北两校进行试点,如果办法可行,将会在全国大面积推广。[1]
消息下来后,消沉的有,但更多人感到振奋。
虽然高考被取消了,招收工农兵学员这事还不知道可不可行,但既然有政策下来,就说明国家还是想把专业院校重新办起来的,大家也因此看到了升学的希望。
林静就是后者,连着半个月都乐呵呵的,看得宋玉萍都纳闷,问张秀梅她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张秀梅愣了下问:“喜事,没有啊,怎么了?”她家目前最近的喜事就是闺女生产,但林静怀孕才六个多月,离生产还有三个月呢。
宋玉萍问:“没喜事静静这段时间怎么这么高兴?成天都乐呵呵的。”
“嗐,她那就是傻乐!”说归说,张秀梅一想还真是。
林静性格虽然不算闷,但她也不是那种喜形于色的人,连笑容都是克制的,很少有情绪外放的时候。但这段时间她不但笑容变多了,走路步伐也轻快不少。
只是她以为林静高兴,是因为顾问工作干得好,但现在想想,闺女是六月中开始担任革委会教育改革小组顾问,她变得这么喜形于色却是这个月的事。
于是晚上吃饭的时候,张秀梅就问了起来:“你这段时间好像很高兴?”
“嗯?我有吗?”林静自己没什么感觉,便看向纪明钧。
纪明钧点头:“是有。”
张秀梅说:“是吧,今天小宋还来问我,咱家是不是有什么喜事,不然你怎么成天这么高兴。”
林静失笑:“咱们家能有什么喜事?”
“那你怎么突然这么高兴?”张秀梅疑惑问。
这问题林静也回答不上来,主要是她不觉得自己最近和以往有什么改变,倒是纪明钧沉吟片刻说:“是为了清北两所大学招收工农兵学员的事吧。”
纪明钧说的张秀梅每个字都认识,但连起来却没懂什么意思:“那是什么?”
有了纪明钧的提醒,林静仔细想想,也发现自己最近心情不错,便回答说:“之前高考不是取消了吗?”
这事张秀梅知道,消息下来的时候她闺女的眼睛还肿了好几天,但她不明白那跟这事有什么关系,问:“那不都好几年前的事了吗?还是说高考要恢复了?”
“高考没恢复,但国家决定招收工农兵大学生,上个月刚出的消息,要把清北两所大学作为试点,如果能成功,就会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开。”
张秀梅不知道清北指的是哪两所大学,但这并不影响她理解闺女的话,问:“就是说,以后学生又能上大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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