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献上面貌上佳的男子。”
当天下午,来国师府登门拜访的叶修文如是答道。
褪下朝服的他穿着一身青色儒衫,看起来就像一个清俊温和、平易近人的书生,而不像权倾朝野的当朝丞相。
“其实哪怕你不说,皇子们和背后的世家也不敢逾矩。”他坐在国师府一棵花树下,信手将一小撮茶叶撇进小壶中,“即使前朝之事已过去了好些年,当年国师怒极提剑上朝,险些当场斩龙一事,大家也还是知道的。”
他说的不算隐晦,顾显都忍不住有些讶异地瞥了他一眼。
此事知晓的人并不多,当年亲眼见证的老臣们也不剩几个了:先帝不顾黎民百姓安危,以满城人命布局,险些被盛怒的季千鸟当朝斩了,之后便被那骇人气势骇得病情加重,奄奄一息。
此事换个人做都是当朝谋逆,放在国师身上,虽的确惊世骇俗,但倒也算名正言顺。
季千鸟坐在他边上的一架躺椅上,抬头看天,慢悠悠地晃呀晃。晃得停下了,另一边的顾显便偷偷伸出一只脚,帮她踢一下椅子,让她接着晃。
她晃晃悠悠,仿佛乘着一叶扁舟在天地之间晃荡,看着头顶的桃花纷纷扬扬地在风中飘散,神色不明:“那事儿……也是我冲动了。我还以为前朝元老们会讳莫如深,不告诉你们这些小孩儿呢。”
叶修文无奈笑道:“后人当以前者为鉴,理所当然。现在你倒又觉得我是小孩儿了——前些日子下棋要我让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叶修文才二十八岁,是今朝才得用的年轻英才。他少时考了状元入朝,因为少年老成、行事稳重,深受皇帝倚重,却不像其他世家子弟一样拉帮结派。
朝中最与他交好的便是国师季千鸟了。少年天才即使脾气再好,也容易被人排挤。季千鸟看他总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儿,便常常去找他说说话儿。
一来二去,两人倒也结下了缘分,逐渐交情甚笃,算得上好友,虽有被人调侃“忘年交”,事实上,就心态的成熟程度而言,叶修文可比活了许久却大多数时候不问世事的季千鸟成熟多了。
“我在师门里也是小孩儿。”季千鸟理直气壮地嘟囔道,“况且是修文你太老成了,一点也不像小朋友。”
叶修文但笑不语。
从幼时起,他便向来成熟稳重,也只有在神明似的国师面前,他才会偶尔露出点少年姿态,用敬慕的眼神偷眼看她,
但这话,他若是告诉自己的友人,这位一点也不成熟的友人的尾巴都得翘上天了。
他修长的手捏着壶柄,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执着长柄勺,在茶汤中缓慢搅弄,一举一动自有风度:“总而言之,皇子和世家们应当都不敢有过火的动作,毕竟他们心知肚明,当年的国师敢提剑上朝,现在的国师也敢斩杀皇子重臣。”
“想法是对的……”季千鸟捂住额头,“但他们为什么会想送男人啊……我其实也挺缺钱的……”
“这便要问国师自己,为何有几年流连于盈花楼了。”叶修文面上依旧带着清浅的笑意,状似无意道,“盈花楼的男色颇为出名,与国师的降临也关系不浅呢。”
季千鸟听到他这样的语气就浑身不自在,总感觉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况且流连盈花楼虽然确实是为了削弱自己的声望,以免狗皇帝疑神疑鬼,但她也的确并非没有在盈花楼得了些……不足为旁人道也的乐趣。
她有些心虚地咳嗽两声,正色道:“本国师也只不过是因为宁王盛情难却,才勉强陪他去的,叶相莫要误会了。”
一边的顾显:?
“是吗?”叶修文也不说信还是不信,唇畔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温声道:“我与国师自有默契,自然不会误会国师。但我叶家长辈与二皇子似乎并不相信,正商讨着如何让国师满意呢。”
“二皇子乃正人君子,对这类手段并无经验,只想着送上仰慕国师的琴师歌者,看看国师大人愿不愿意收下。”他揭开茶壶盖儿,晃了晃清澈的茶汤,往里头又丢了一点儿香料,“我想……国师这般光风霁月之人,应当不会收下这类与男宠无异的……吧?”
季千鸟后颈微凉,义正辞严道:“自是不会,本国师不好男色,也绝不接受如此低级的权色交易,请叶相回禀二皇子,让他别在这方面花心思了。”
叶修文的眼中这才带了些清朗的笑意。
他把茶汤倒至茶盏中,递到她面前:“国师高风亮节,修文自是知晓的,这些话,我定会帮忙带到。但若二殿下不听劝,依旧打算如此行事……那还请国师,包容些个。”
“好说……”
季千鸟这才莫名其妙松了口气,只觉得叶修文近年来气势越来越强,可怕得紧。
她接过茶,低头啜饮一口,然后险些没当场喷出来:叶修文原本煮得一手好茶,今日却不知道往里头搁了什么,茶汤依旧清亮漂亮,却酸得不行。
“国师大人,”就在此时,凌光小跑上前禀报,表情颇有些古怪,“镇国将军府上扈从前来送礼……”
他看了一眼在场的几人,顿了顿,才咬牙道:“礼物似乎是个……异族男人……”
叶修文执杯的手微微一顿。
季千鸟脑中不祥的预感越发浓烈。
她看了一眼叶修文此时的表情,只觉得被茶水浸过的牙根越来越酸的同时,腰子也有些隐隐作痛了。
边上的顾显吃了一颗葡萄,被酸得头皮发麻,皱着脸,叹道:“酸成这样,也算是世所罕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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