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服装店,此时距离宴会开场不足一个小时。“红色的裙子啊。”她迅速跑去冲澡,洗干净血迹出来,伸手摸了摸裙摆,“真好看。”罗澹迟疑,问:“你在江宁不需要出席某些场合吗?”以她的身份地位,不该见到礼服裙大惊小怪。她稍作思考,正色道:“先生,只有作为‘某人的女伴’才需要在重要场合穿这种前露胸后露背的衣服——记得结我出场费,连同之前的份一起。”她平常穿大背心子大裤衩子一样能谈生意,没谁敢说她不体面。“穿它有什么不好?”罗澹不解。她指给罗澹瞧,“你看,这腰掐的这么紧,肯定不能放开肚子吃东西;前后都透风,到夜里会冷;下摆长跑路不方便,遇到危险头一个死……”她语气诚恳,“先生,跟你混,我甚至不能吃饱穿暖。”踩细高跟穿吊带包臀裙化着全妆美艳无边的女杀手,她是没见过,平常大家都裹一身黑布穿个老年足力健偷偷摸摸放冷枪。她比那些家伙强点,能穿T恤牛仔裤,杀完人迅速混入高中生队列。罗澹看向穿衣镜——他一身剪裁得体、舒适轻便的西装——沉默半晌,找店主要了套女式运动服。“等晚会结束,你换上,我让他们提前准备夜宵,不会饿到你。”她浑身是血,拖着撬棍,将危险阻截在百米之外的样子,深深刻在他脑海中。能抡起撬棍的手臂不该缠上繁杂的珠链,能踹瘪车身的脚不该忍痛塞进高跟鞋。这是羞辱。罗澹想。他看向苏南煜,后者反手将背后的隐形拉链拉好,踩着恨天高健步如飞,对着镜子转了个圈满意地点点头,蹲在化妆师面前,“来不及了,你能五分钟做好全妆吗?”她一点也不狼狈。罗澹正想让小安去跟主办方协商,就见苏南煜咬着化妆刷往脸上拍水隔离扑粉,勾眼线的手和握枪同样稳健。发型师急忙给她打理头发。不到五分钟,她站起来,脸上精致的妆容让他几乎有点认不出,看不出真实年龄,像世家豪门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罗澹愣神,被她单手扯进车里。小安叫人开了辆新车过来,原先那辆又是弹孔又是血迹,车窗还碎了一半。“保持在50迈左右,能提前十分钟进场。”车平稳驶出一段距离。罗澹仔细端详她的脸,妆容在上流圈子中很常规,没特色,但足够应付场面。这速度这手法,可不像她该有的。她撇嘴,“我学过,很奇怪吗?”伪装是门重要课程,她足足比别的多花了两倍时间,尤其化妆术,应用广泛效果极佳,不夸张地说,只要提供相应的场景道具,她能融入任何身份。她暂不去管罗澹想什么,专心分析当前局势。叁天,罗澹遭遇两次危险。前者是个愣头青,没什么本事,她猜测是有直接利益冲突的普通人。后者则麻烦得多,对于他们要杀罗澹的理由,有几种可能。一是罗澹在采购枪支弹药时和他们发生了矛盾,很好解决;二是对方在暗中接活儿杀人,她知道有不少军火商会干这种勾当,这意味着“杀死罗澹”成了公开任务,任人接取。此外,这个时间点令她十分在意,在前往慈善晚宴的路上遭到袭击,也许“杀人”不是首要目的,“拦截”才是呢?她将推测告知罗澹,问:“你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吗?”“有。”罗澹垂眸,指尖下意识拨动着袖扣,像是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她。“拍卖会上,最后一件拍品是我送去的,它的买家是Aurora的新老板。”见她不明白,罗澹指了指,“Aurora,极光科技,你脚腕上的禁止器就是他们的产品。”“这位新老板是已故董事长的亲属,极有可能是他的女儿,我需要会见这个人,赶在……之前,敲定下一阶段的合作意向。”他将某些部分模糊隐去。她若有所思。“我记得,是条鸽血红的项链。”这场晚会没有邀请函,而是要佩戴拍卖会上的拍品首饰作为身份证明。佩戴鸽血红项链的人,就是极光科技的新任董事长。车停在会场门前,罗澹先一步下车,等待片刻没见苏南煜跟上来,回头瞧见她正端坐在车里,支着下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先生,让女伴独自下车不失礼吗?”罗澹可没指望她能掌握晚会礼节,乖乖配合。他试探地做出邀请的动作,掌心朝上。她将手递给他,蕾丝手套的触感有些奇妙。她缓步下车,朝他眨眨眼,“先生,很完美吧。”是的,很完美,与晚会里每一位淑女相同。独他知道,那双暗红色的蕾丝长露指手套下,是伤痕累累的小臂。罗澹没来由地感到烦躁。他认为苏南煜在装模作样,她在找机会一击制胜,她是蛰伏的毒蛇,他以为把她架到高台上,万众瞩目下,她就会忍无可忍露出破绽。为什么要救他呢。为什么要做她不愿做的事来配合他呢。他怕得到答案。罗澹的到来引来众人侧目,她悄悄扯着他的手,凑过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如果别人问我的身份……”“不会有这么不识趣的人。”什么嘛,编都懒得编。她在临淮倒是有个“苏渝”的身份,放在上流社会未免有些拿不出手。她正琢磨着,就见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女人向侍者要了杯酒,独自站在旋梯处。女人白皙的脖颈上,正是那条鸽血红项链。苏南煜用手肘戳了罗澹几下,示意他看过去。“喏,你要找的人,你打算怎么跟她搭讪?”罗澹瞥她一眼,“我只想谈合作,小姐。”她摇头,“这就不对了,谋事无所不用其极,比方先生惦记我那点军火和战力,盘算来盘算去,发现把我弄到手比什么合作都划算,就要来打我的主意了。”她又一眨眼,“否则先生带我来晚会凑人头吗?”罗澹无可辩解,反问道:“小姐呢,既然知道为什么欣然应允?”“先生怎么想都好。”她转身,轻声道:“去吧,别太久,复杂的场面我应付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