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孙小言小心翼翼地打起一侧的软帘,看见皇帝坐在书案后发呆,手中不知捧着什么物件,搁在笔山上的狼毫都凝了墨块。他走上前,理了理案上奏简,摊在皇帝面前的却不是奏疏策对,而是一卷《毛诗》。
孙小言尴尬地挠了挠头,“陛下,又在读《诗》?”
顾渊这才慢慢转过头来,淡淡地掠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了一句:“东门之墠,茹藘在阪。”
孙小言一愣,“什么?”
顾渊又慢慢地转过头去,口中迸出两个字:“蠢材。”
孙小言将话头在舌尖打了个圈,磨圆润了,才低身说出口:“小的是蠢,小的哪里及得上陛下和婕妤……”
“好端端的,提她作甚!”顾渊刹那就变了脸色。然而孙小言早已练就了打蛇随棍上的本事,腆着脸抢道:“陛下有所不知,宜言殿那个宫女寒儿在掖庭狱,小的去了好几趟,张令都不肯放人……”
他偷偷觑了一眼顾渊,顾渊没有打断他,他便稍稍抬高了声:“今次听闻薄婕妤亲自去要人了……”
“不过是一个下人。”顾渊皱起眉头,“她这是添乱。”
“小的也是这样想。”孙小言苦道,“然则薄婕妤把仲将军都带去了……张令不得不放了人,谁知就在这当口,长秋殿那位,竟然,竟然出来了!”
顾渊眸光一凝,“当真?”
“千真万确哪!”孙小言拼命点头。
顾渊将手中的香囊都揉成了一团,“她如何能出来!她——糊涂!荒谬!”
说着他便站了起来,摊手似要更衣。孙小言道:“陛下要去掖庭看看么?”
顾渊一顿,却忽然又道:“朕不去了。”
“啊?”
“你去长信殿,请太皇太后。”顾渊抬眸,“后宫闹事,理应找她。”
孙小言被他眸中的冷光吓了一跳,“陛下!可是陛下,万一太皇太后借机整治梁太后……”
“请太皇太后。”顾渊一字字地道,“至于朕……”他回身瞥了一眼案上的《毛诗》,慢慢地叹了口气,“朕去宜言殿等她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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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的呼啸声中,薄暖揽紧了衣襟,敛衽行礼:“太后长生无极。”
文太后没有下车,辇舆径自行至了掖庭宫前。不耐寒的高头大马迎风打了个响鼻,薄暖后退了半步,文太后一声清喝:“无礼!”
薄暖静了静,只得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车盖上垂落重帘纱幕,文太后的面容隐在其后看不分明,只听见风雪将她的声音变得冷厉无常:“你的宫婢,见老身为何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