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民太多,形成一堵巨大的人墙,林瑶无法进当铺的门,只能在人群边缘稍作等待。
期间,出于对施粥人身份的好奇,她拉住一个路过的百姓询问,那人摆手道:“还能是谁,那是我们西兴的王子,叫兰逵启,城里很多难民是外地流落至此,殿下的军队在这座边城驻扎,他不光没有把这些人驱赶出境,还经常亲自在难民聚集的地方施粥,这里的难民都管他叫大善人,活神仙哩!”
听闻这些,林瑶心生敬佩,又多端详了那兰逵启一会。只见他身穿一件用白狐狸皮制成的裘袍,上身露出了一大半的胸膛,古铜色肌肤与在衣物包裹下更显结实的肌肉结合,看起来充满了力量感,连丛生的胸前毛发都裸露在外。
狂风怒吼,眼前满目疮痍的西兴使他浓眉微皱,那双锋锐的眸子却闪烁着太阳般的光芒,在那红褐色的薄唇之上,是他如鹰隼般的鼻梁。
此时,兰逵启正微微低头舀粥,鬓边有几缕被风吹散的长发经由那外形坚毅的下巴,最终垂落在他半赤/裸的胸膛上,此情此景引起人群中一阵小骚动,多是女性的低呼声。
林瑶笑而不语,又往四周一看,发现路上甚至有不少寻常女子一直在附近故意徘徊驻足,此时正绯红着脸颊,和女伴们一边拿眼偷瞄兰逵启,一边捂着嘴窃窃私语,偶尔偷笑一会儿。
更为夸张的是,还有不少女性难民,或许是因为本身饿的没有力气,仅仅是看到兰逵启这一个动作,连手中的碗都端不住了,有的好一些,还能用另一只手稳稳饭碗,有的看痴了,碗直接掉到了地上,一时间叮叮当当的落地声响了好几下。
而兰逵启也是眼疾手快,接住了身旁一名女子已经脱手的碗,动作熟练的盛好了粥,又拿起两个馒头,一并给了她,道:“要拿稳,摔了就没法吃饭了。”
他的声音稳重而有磁性,语气平静中还有些温柔。
那名女难民倒吸一口冷气,打了个颤才接过食物,又在王子身边呆呆站了一会,才同伙伴一起往人群外走去。
路过林瑶身边时,林瑶看见她眯着眼,如同暴食过一顿般,餍足的拉着伙伴道:“天呐,你这辈子有见过这么英俊的人吗?他对我这么一笑,那一瞬间我感觉流落街头都变得幸福起来了……”
林瑶听到这话,忍不住失笑,见那女人往这边看过来,又赶紧扭过头憋住笑意,心想:总算明白古人说秀色可餐是什么意思了,看来这王子施粥倒是比别人施粥事半功倍,怕是冲饥民笑一笑就顶得上十只烧鸡,能省不少粮食。
突然,从队伍后排冲出一个浑身发臭的男人,十几只虱子在他板结打绺的头发上肆虐。
他看起来已经饿极了,神智不清的叫嚷着,拿着碗撞倒前面的人,一路冲到兰逵启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死死拽住兰逵启的衣摆,白袍被他拽过的地方出现了一排黑手印。
兰逵启身边的两个卫兵见状,立刻大喊警告,并举起马刀砍向那难民,但兰逵启却摆手制住了卫兵,拿起筐中两个馒头,蹲下将手中刚舀好的粥和馒头一并递给了跪在脚下的人。
那难民几乎是抢过食物,又喊了两句,一溜烟儿便跑走了。
兰逵启回身对那两名卫兵道:“我不要紧,他们才是真正身处险境的人,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礼仪规矩在人命面前并不重要。”
一旁的一个脑满肠肥、富商打扮的中年男人见状,赶忙接着话道:“啊!殿下您真是体恤民生,我西兴有福啊!我等也该学习殿下,多买粮,多做慈善多救人才是啊!”
听了兰逵启这几句话,林瑶心中涌起一股暖意,逃亡的这段日子里,她从不曾遇到过如此真心对待难民的人,更何况是皇族。
数年后回想起来,她也不得不承认,在这座人间地狱一样的西兴城,兰逵启的良知犹如漫漫黑夜中的一盏灯,驱开了她心中的绝望。
又等了一阵子,施粥结束,难民们散去,林瑶扶着肚子走向当铺。
刚至门边,她定睛往里一望:里面的这位老板,可不就是之前站在王子身后的那富商吗?可不同的是,此时的他站在柜台前打着算盘,满脸都流露着对金钱的迷恋和贪婪。
这活脱脱像换了个人似的样子,让林瑶顿时明白了这刚才还喊着要做好事的老板,就是个自私的马屁精而已。
林瑶下意识想离开,但附近就这一家当铺了,无奈之下,她咬咬牙,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
林瑶前脚刚踏进门,只见当铺老板立刻捏住鼻子,小眼睛瞥向她,胖脸挤成一团,一脸嫌弃:“我这里不做慈善,别来这里乞讨!赶紧走!”说完低头继续拨算盘,还嘟哝着就是这样的难民才把城里搞得乌烟瘴气的。
林瑶忍气吞声,道:“老板,我不是来讨饭的,是来当东西的。”
老板嗤笑一声:“你要当什么,乞讨用的碗吗?”
林瑶走到柜台前,开始一件件卸下身上的首饰,脏乱的头发间那对金镶羊脂玉耳环,衣领下的做工细致的项链,藏在衣袖中的宝石手链与玉扳指,曾镶嵌在指甲上的水晶与珍珠……
最终,除了尉迟傲天送的黄金镯子和小木马,她只留下了代表天命祭司身份的玉牌,其余身外物全部摆在了当铺的桌面上。
她每掏出一件,老板的表情就多一分惊讶,最后完全从一开始的戏谑与不屑转变为了惊喜与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