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静女见齐颜不言语,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对“国本”之事再也提不起一丝念头。
身后的齐颜同样不好受,自己又伤了对方的心,果然撒下一个谎,往后余生就要用无数个谎言盖过……自己曾经不还信誓旦旦的要在尘埃落定前,让南宫静女生活得快乐无忧吗?
没想到她乞颜阿古拉竟已经卑鄙到连自己都骗的地步了。
或许是自己拎不清?一个怀着复仇目的潜入渭国,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谎言基础上的复仇者,又有什么资格谈承诺?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为了麻痹自己可怜的良心而做出的假象罢了。
用了七年的时间,齐颜终于明白,从一开始她和南宫静女就是无法和平共处的,特别是对方决定走上女帝之路以后,从前许多尚能粉饰的东西,逐渐暴露了出来。
一颗心撕扯的痛着,这是一种无法与旁人言说的痛楚,无从辩解,更不会有人能原谅。
早在七年前,齐颜就已经踏上了一条每前进一步,身后的路就会崩塌的单行路。
齐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嗅到了南宫静女头发上传来的皂角香,对方背对着自己,再没了言语。
齐颜忍耐着心中的痛意,默默地致歉了千百回,鼓足勇气抬起手,却只是指尖划过南宫静女的发梢。
不过半臂的距离,却成了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
齐颜轻叹一声也转过了身,抱着胳膊闭上了眼睛。
夜深沉,殿外红灯高照,一夜无梦。
……
又过了两日,齐颜专程拿出一天陪齐玉箫去了小家伙一直向往的马场,或许是来自于血脉深处的召唤,齐玉箫玩得很开心。
齐颜看着御马监挑出了几匹小马驹,内心忐忑不已。
大祭司曾经说过:与马儿沟通的能力是天神的赐予,只有心灵纯净的人才能聆听自然的声音。
齐颜很害怕在经过了这么多之后,自己失去了与马儿沟通的能力。
结果令齐颜很欣慰,虽然用时比从前长了不少,但到底还是与马儿建立了联系,几匹马中有一匹白蹄乌的小母马对齐玉箫很有好感,这是一匹通体雪白四个蹄子为黑色的杂毛马,齐颜牵着齐玉箫的手来到马驹旁边,她先拍马儿的脖颈,然后抓了一把豆子摊在手掌上给马儿吃。
白蹄乌小心翼翼地吃完了豆子,打了一个满足的响鼻。齐玉箫琥珀色的眼眸亮晶晶的,充满了向往和童真。
齐颜怔了怔:眼前的这一幕与往事重叠,当年的小蝶也是这般……
齐颜抿了抿嘴,双手伸到齐玉箫的腋下将小家伙举起,放上了马背,然后又亲自给白蹄乌上了笼头,亲自牵马。
别看齐玉箫的年纪小,胆子却一点儿都不小,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父女”二人度过了美好的一天,回来的时候齐玉箫累得趴在齐颜的肩膀上睡着了,临睡前还呓语般地问齐颜:什么时候再带她骑马?
第二日,齐颜便收整了行装,带着重伤初愈的钱通回了私宅。此时也顾不得是否会触及到南宫静女敏感的神经了,红榜已经放出来几日了,她和南宫静女都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齐颜为了避免尴尬,特别修书一封交代秋菊等到她走了再拿给南宫静女。
秋菊怀着忐忑的心情将信呈给了南宫静女,后者接过信当着她的面拆开,全程平静地看完,末了淡淡地说了一句:“本宫知道了。”
秋菊愣了一会儿才请安退出,仍有些不相信自家主子竟会如此平静。
待殿内仅剩一人,南宫静女猛地将信纸团成一团,靠在椅背上胸口剧烈起伏。
她看着书案上的卷宗怔怔出神,父皇说:凡上位者,应喜怒不形于色。可是真正到了自己的身上,才知道有多辛苦。
……
齐颜回了私宅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人将她回府的消息放了出去,当天下午就有不少曾受过齐颜指点的晋州学子,带着礼物登门造访。
崔御史撞死在朝堂上的事情在南宫达的有意放松下已经传开了,齐颜在民间和学子们心中的风评一落千丈,不过同样出身晋州的齐颜与晋州学子同处一个派系,彼此休戚与共避嫌也没用,不如及早表忠心。
正厅内,齐颜独坐主位、下面坐着五位晋州学子,五人的眼中流露着兴奋和敬重,正襟危坐,聆听齐颜的教诲。
齐颜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缓缓道:“会考既已尘埃落定,诸君也不必太过沉浸过去,一切结果还要看殿试。在殿试中文压天下学子,博得三鼎甲,方不负十年寒窗之苦,不过一甲竞争激烈还需要些许运气,若能位列二甲博得进士出身,历练个三五年也有望在朝中一展拳脚。”
堂下之人皆虚心受教,开口称是。
齐颜又继续说道:“不过……以朝廷目前的情况来看,若是被点到三甲怕是一时半刻也没有合适的空缺,可能要被派到地方去、或者留在京中做一名‘释褐’,等待举荐和出缺。”
所谓“释褐”是指在琼林宴上名次靠后的考生,朝廷一时间没有足够的空缺安置,就会赐一个释褐的身份,可以留在京中将自己的文章投递到有举荐权的朝臣府上,等待伯乐。
不过由于科举每三年一次,应届释褐的身份也只能维持三年,若是在三年内还没能某得一官半职,多半要回到故里到官学去做一名教书先生,释褐对于所有杀入殿试的学子来说,都是最糟糕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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