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钟长岭低声问:“师父,罗睺来见过我。他说……舍利子可以让那位魔族右护法复活,是吗?”
万鹤笙点点头:“所以,倒不如我们将舍利子用了。”
“可我,我……”钟长岭只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难了,“我做了那么多错事,我杀了很多……人族还能接纳我吗?”
“为什么不?”万鹤笙露出好笑的神情,一如所有的长辈听到小辈说出什么值得发笑的趣事后露出的模样,“杀了便杀了,现在站在高位的那些,哪个手里没有人命?”
见钟长岭还是一脸不可置信,万鹤笙随口指点道:“不说别的,仅凡人的性命就收割了不少。你和他们比起来,算不上太过。”只不过他们做下了事情后,会用各种方法掩盖过去,或者给自己安一个好听的名头,再过些时日,自然没有人会提起。
“可我不能原谅自己。”钟长岭下定了决心,“师父,还是将我变成巫族吧。”
万鹤笙的眉梢微微一动:“确定了?”
“是的,确定了。”
这一段并未被万鹤笙以手段屏蔽那位的窥视,所以魔神顺利地窥探到了他们的对话。他心知肚明,万鹤笙是故意让他来探查的,好让自己打消最后一点疑虑。
万鹤笙没说什么,只是又揉了揉他的头顶:“既然已经确定,等我炼好药就开始吧。”
钟长岭不止一次地从她或者其他人身上的细节中得出时间紧迫的结论,在他还是个凡人时,整个修仙界似乎都这么平静无波,直到某个时间点来临后,那些潜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波澜忽然就被赤.裸裸摆在了明面上。可他仍旧对那个将要来临的灾难一知半解。
除了师父,还有谁能解答呢?
钟长岭恭敬回答了一声后,退了下去。在踏出门时,他有一种莫名的被什么注视着的感觉,那感觉转瞬即逝,快的好似错觉。钟长岭没说出口,关上门离开。
万鹤笙坐在原地,半晌,露出一个细微的笑。
她和魔神在无形中的赌局,出了结果。
魔神对钟长岭的忠心程度终究不放心,在双方心知肚明的“舍利子用途”的争执中,他们不必沟通,也无须问,已达成了共识——如果钟长岭选择做人族,那么他不会得到任何洗练血脉的材料,舍利子也好其他天材地宝也好,都会用于唤醒右护法。
魔神可不愿意要一个人类做巫族长老。
但现在,钟长岭完全意愿地选择了成为巫族,方才魔神亲自对他查看,没有发现任何迷惑的痕迹。
万鹤笙不在意钟长岭选择哪条路,她早已习惯做两手准备,无论这个好徒儿走哪一条路,她都能达成自己的部分目的。
就像现在,她成功地让那位彻底放弃了右护法。
万鹤笙将棋盘托在半空中,手松开,棋盘逐渐变得半透明,整齐交错的纵横线上,浮现出以她所在地为中心的西域景象。
连绵黄沙、漆黑如夜般的宫殿、不断巡逻的魔族与巫族兵将、边境城池中正在激烈争论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