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饼面皮酥白,圆润小巧的一块块,带着茉莉花似苦还甜的香气,摆在那里。
李玄寂略看了一眼那花饼,未置可否,只是道:“还有呢?”
谢云嫣赶紧举起手:“这次是我真心实意来答谢您的,并不是想求您做事,您放宽心,我最近安分得很,不曾淘气。”
她脸皮子这么厚的人,这会儿也扭捏了起来,低下头,搓着衣角:“多谢您送的糖,我的舌头差不多要好了,劳您费心了,很不敢当。”
其实要谢的是那一夜宫中发生的事情,不过无法诉诸于口,她只要这么一想起来,又觉得心虚气短,就像作了贼似的,见不得人。
李玄寂看见她的耳朵尖红了起来,就像花瓣似的,还微微地颤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把目光转开了。
“韩王断了一条腿,日后应该能安分写,王皇后被收缴了凤印,禁足景德宫,日后要翻身恐怕也难了,温昭仪废为庶人,关入了掖庭,至于你母亲……”他顿了一下,又轻描淡写地道,“我叫她去庙里吃斋念佛,清修两年,省得她心思太多,又要牵扯到你。”
那日宫中的事情,李玄寂敢提,谢云嫣却不敢接口,她的脸有些红了起来,抬眼悄悄地看了李玄寂一下,见他面容端方、神情严肃,又觉得自己矫情,心里暗暗地“啐”了一声。
她定了定心神,赶紧转个话题,说起正经事:“另有一件事情,我家十三叔说,他这次调任进京,是得了您的格外关照,本该亲自拜谢,但数次登门皆不得见,故而他嘱咐我务必给您道一声谢,此恩此惠铭记在心,待来日定当图报。”
“些许小事,毋庸再提。”李玄寂平静地道,“谢知节原任滁州司马,为官清廉,在地方素有政声,我命人暗中探查多时,其人耿直正派、纯良温厚,且妻儿皆为友善可亲之人,故而陈郡谢氏族人众多,我独独为你选了这个长辈来照顾,倒不是以官职大小论劣胜。”
“是,玄寂叔叔的一番苦心,我自然是明白的,十三叔一家对我很好,比在安信侯府自在多了,我十分感激。”
李玄寂颔首:“前头原是我想岔了,你为陈郡谢氏女,你祖父和父亲皆为一代名士,想当日,天下何人不识大小谢,何需借他安信侯来抬举身份。”
他顿了一下,语气别有深意:“你放心,我会为你做主,我知你祖父为人,当年旧案或许另有隐情,来日若有机缘,我会命人重查此案,分一个是非曲直出来,还你谢家清白名声。”
谢云嫣听了这一番话,反而露出了羞愧的神情,搓搓手、又挪挪脚,一幅手脚无处安放的模样。
李玄寂放下手中书卷,叹了一口气:“说吧,你又有什么古怪念头要求我?或者,又做了什么不正经的事情要我收拾?”
“不是。”谢云嫣低着头,说话也不如平时大声,支支吾吾的,“您对我这么好,大家都羡慕我找了一门好亲事,未来的婆家如此看重我,大约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但是、但是……现在我不想嫁给阿默了,我前头和您提过的。”
李玄寂沉默了片刻,这回并没有再试图劝说她,只是道:“你考虑清楚了吗?子默虽然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你们两个自幼的情分又不比旁人,你若不嫁他,换一个,也未必能合你心意,我只怕你到时候要后悔。”
见他语气中有了转圜的余地,谢云嫣松了一口气,“他既然变了心,一味去讲幼时情分倒显得我可怜可笑了,我心眼小,容不得掺沙子,一辈子那么长,何苦委屈自己将就。”
她眨了眨眼睛,转眼间又淘气起来,翘起了小鼻子,一本正经地道:“您看看,我生得这么漂亮,聪明乖巧讨人爱,愁什么,天下那么大,好儿郎多了去,一棵树上吊死多没意思呢,换一个更好。”
“你如此想,也未尝不可。”李玄寂居然点了点头,接着问了一句,“你觉得赵子川如何?”
“呃?”谢云嫣怔了一下,忽然有了不妙的预感,脸都涨红了,结结巴巴地道,“什、什么如何?”
李玄寂一脸肃容,像极了为儿女操心的老父亲,耐心地道:“赵子川小时不堪,但后头几年却肯发奋上进,在燕北军中几次立功,心性胆识皆可观,论其本质,也不输子默多少,此次我特意命他前去送礼,就是让你观其容形举止,可入你眼否?”
谢云嫣站立不稳,“噔噔噔”倒退三步,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不、不入眼,不要这个。”
“哪里不合意?”李玄寂眉头微微一皱。
“脸太黑,不好看。”谢云嫣愁眉苦脸地答道。
但李玄寂显然不想轻易放弃这个念头:“才见了一次而已,不急,你日后多看看他,说不准就顺眼起来了。赵子川亦是凉州赵氏出身,将来我收他为养子,也是名正言顺,与你正般配,若找寻其他人,一时之间也未必有这般合适的。”
谢云嫣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怪异的感觉,她想起了曾经做过的梦。
在那个梦里,李玄寂对她道,“燕王府的世子夫人只能是你,你不用担心,你若嫁给赵子川,我就换一个儿子。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仿佛是梦境与现实交错了起来。
因为太过震惊了,谢云嫣的脑子有一瞬间混乱了起来,她脱口而出:“我已经有了中意的人,您不要费心替我找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