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面是白纸,上面有黑字,戾气顿生的四个大字——
裙下之臣!
徐正卿一懵,不懂这是何故。
陆濯慢条斯理,道:“素闻徐翰林人品端方,学问纯粹,那么,请问徐翰林,可否说清这四字之意,一解我惑。”
这个意思——
不是懂得都懂吗?
陆濯堂堂皇子,在他一个老翰林面前胡言乱语,这是在做什么!
破案了。
陆濯果然有疯病,徐翰林感觉他已经掌握了证据。
狠心的皇帝陛下还想把他家善善塞给陆濯,这怎么行,当了皇子妃就等于断了和离的后路,摊上了事徐家也不能仗势欺人打上门去,善善就只能沦落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悲惨境地。不能想了,心开始痛了。
这个女婿不能要哇!
第19章杀了徐善这毒妇!
“大郎,该喝药了。”
徐正卿魂不守舍回到家,一家人都在东厢里,温氏正给她的好大儿亲手喂药。
徐善掩唇,眉眼弯弯。徐羌就很过分了,笑出了隼声。
徐羡脸黑了,刚开口说了个“我”,温氏就行云流水把碗口往他嘴里一塞。
右手被吊着的徐羡躲闪不得,活活被苦得闭上了眼。半晌,他缓过气,萧索道:“你们好生过分。”
徐羡难受,徐羌就舒服了,第无数次说起他英雄救书呆的光辉事迹。
“我去寻小妹,却在恍惚中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居然是大哥,他也在人群里浑水摸鱼!”
“裹挟,是被裹挟了。”正在看药方的徐善撩起眼帘,曼声纠正,“大哥如今也是新科进士了,怎么会跟暴民混在一起,二哥,你说话时当心用词。”
“小妹,你说得在理。”徐羌抓了抓头发。
徐羡皱了皱眉,单纯地道:“小妹,你这话说得不对,何来暴民,他们是为赵国公、左翰林坑害的无辜读书人。十年寒窗,却败给贪官污吏,他们理应悲愤。”
徐善“哦”了一声,眨了眨眼睛:“原来大哥的右手伤成这样,是因为大哥贪污舞弊了。”
徐羡:“……”会心一击。
“大哥就是迂腐。”徐羌嘲笑,“往日说我有勇无谋,这一回我都看出来贡院暴动不对劲,乱中有序着呢,大哥偏偏看不见了,光想着可怜别人,也不看看有没有人可怜你。若没有我,你的右臂指不定在不在呢!”
徐羡垂眼没吭声,只是脸更黑了。
徐羌难得气壮,甚至起身,一手扶椅,一手高举,慷慨有力地帮他回忆当时的现场。
“我喊大哥,你还不理睬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装模作样……咳,大约是被裹挟了,不敢出声吧。不过很快,大哥你就倒了,周遭的人都跟没看到一样,纷纷从你身上过,让大哥蒙受了□□之辱的冤屈。我一下子就急了,挤进去把你硬是扛了出来。好在扛的及时,大哥你也就是右手的指骨小折了一下。”
徐羡的脸黑的跟锅底没什么两样了。
他勉强道:“何为□□之辱,我不在乎。”
“倒是我多此一举了!”徐羌气道,“小妹,以后你别跟大哥好了。他明明是去寻你的,却叫自己身陷险境,救他他又不识好人心。”
“确实。”徐善抬起小巧的下巴,轻轻地点了两下,“大哥,你要好好反思了,再如此不识好歹,当心我与二哥把你孤立了,不与你打交道。”
温氏拍案:“大郎,听听你小妹的话,多对啊。”
徐羡忍辱负重:“……我错啦。”从善如流,原来从的是徐善的善。
徐善看着徐羡这倒霉模样,知道他心里郁闷,前世就是如此,徐羡读圣贤书,有为民心,但是时运不济又性子软,活着的时候一直不痛快。他一直考不中进士,固然有文风平实、写不出何首辅和左翰林所爱华美文章的缘故,但他自己也不太行,在家闭门苦读,终究写不出真正有济世救民之用的务实大作。
今年若不是赵国公和左翰林舞弊,想着能拉一个下水是一个,估计徐羡这个京官之子也不会上榜。
这大约就是有人平白无故地死了,让徐羡这个饿肚子的赶上了吃席。偏偏徐羡不够缺德,因此,他难受呀,格外的难受。
徐善就不难受,一方面固然是她丧尽天良,另一方面——
她对徐羡笑一笑:“大哥,你稍稍收一些眼下的难受,过两日说不准有更难受的呢。”
徐羡的愁绪一顿。
徐善眸光一动:“爹,陛下留下了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和左都御史?”
徐翰林抻了抻袖子,寂寥道:“总归没有我的事。”他只会当安进忠的替身,被发配去给不正常的五皇子送药。
三司会审。
徐善的心中浮现这四个字。
古往今来,三司会审都是审震惊朝野的大案。上辈子,老皇帝直接砍了赵国公的脑袋,用他们一门的血把舞弊案给强行结了,左翰林都未曾被牵动根基。等于是一床大被把魑魅魍魉给盖了下去。而今生,却发生了三司会审,这显然是要把大被掀开,动真格了。
这辈子赵国公太张狂了,榜上几乎没有干净的人,左翰林不可能凭一句监督不力就被摘下去的。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总不至于是她徐善一朝重生,远远耽误到赵国公行事的慧根吧。
能够耽误到他的人,一定离他非常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