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迈总说权臣多么多么不好,”张闷闷不乐好半晌,“依我说,其实是皇帝不好。他若不糊涂,这些权臣如何能肆意妄为为害百姓?我看皇帝才是罪魁祸首。”
“大胡子真聪明!”解语笑弯了眼睛,总算听到句像样的话了。时人往往骂太监骂权相,呸,没有不靠谱的皇帝纵容着,太监、权相就敢为所欲为了?
“不过,这样的话只能跟我说说……”解语话音未落,张已认真的打断她,“知道,只跟你说,旁人我是不会说的。连爹爹也不说,爹爹年纪大了,不让他操心、担心,不给他惹事。”
靖宁侯府。
“爹爹年纪大了,管不了你们了。”岳培长叹一声,“你们兄弟二人各凭本事罢,安家也好,傅家也罢,总之你们求过亲,人家肯应了才成。”一家有女百家求。提不提亲是你的事,应不应,是解语家的事。
岳霆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见岳培神色惨淡,又觉歉疚,低声说道“谢父亲体谅。”解语是傅家的血脉,自然要到傅家求婚。傅家只会看上自己,不会看上无忌的。
父子二人俱是默然。屋内寂寂无声,墙角红木案几上一只莲花形状的纯铜香炉,静静吐着袅袅香烟,令人心神安宁。岳培忽问道“霆儿,若解语只是小门小户的女儿,并非侯府嫡女,你可还愿意娶她?”
“儿子自是愿意,无论她是谁家的姑娘,儿子的心意都是一般无二。”岳霆毫不犹豫答道,“只是太夫人会不愿意。”傅家嫡长女,太夫人没话说;安家女儿,太夫人定会讶异了,“安家?哪个安家?”若是没名没姓没根基的人家,太夫人如何肯。
“解语从小在安家长大,安家人口简单,规矩也不大,”岳培慢慢说道“解语是个好姑娘,但行事常常出人意表。”若是嫁给无忌,自是无妨,反正家中只有他们两个人。无忌胡闹也好,解语任性也好,除了自己这当爹的,旁人也管不着。可若嫁到靖宁侯府,有太婆婆、婆婆要伺候,一屋子妯娌姐妹要结识,一大家子人要支应,依解语的性情,哪里会耐烦。
岳霆以为岳培是嫌弃解语,忙辩解道“父亲,这不怪她。您想想,她若是循规蹈矩的姑娘家,怕是早已陨命西京了!如何能回到京城,如何能救出母亲和弟弟。”
真像那些出名的烈女一样,动不动以死明志,解语不知死了多少回。死了又怎样呢?徒然给不相干的人留下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给至亲留下的却是刻骨铭心的伤痛。
“父亲,像咱们这样人家,男人大多常年在外征战。家中若是有一位坚毅果敢的妻子,该有多放心。”她遇事不会慌乱,不会离开男人便六神无主,那柔弱的双肩,偏能承担起重任。
能这般冷静的想事情,也好。岳培靠在椅背上,悠闲说道“明儿个下午晌,无忌陪我在凌云阁饮茶,霆儿也去罢,哥儿俩许久没见了。”有本事你们面对面争去。
什么许久没见,前些时日才见过无忌,他把解语的异母哥哥扔到树上!岳霆想起傅子济,想起傅家,眉头微皱,怎么还不把谭夫人和解语接回去呢?这傅子济,办事实在不力。
岳霆哪里知道,傅子济每每见了面便大吹特吹“太夫人吩咐了,定要把谭夫人和解语妹妹接回家”,其实太夫人只是想挽回傅深罢了。谭瑛和解语回不回傅家,太夫人并不十分在意。
无论如何,还是要先帮傅侯爷打了胜仗才成。岳霆定下主意,陪笑请示,“父亲,于大用将军去陕西之事?”还让不让去啊。
岳培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随你吧。”于大用真去了陕西,也是在傅深帐下听令,他如今还是待罪之身呢。这样的身份到了陕西,看他能有多大作为。
☆、51
次日下午岳培早早到了凌云阁,独自坐在案几前发怔。原以为只等安瓒出了狱便万事大吉,可以等着喝儿媳妇茶了,谁知竟是这样。
解语是安家女儿也好,傅家女儿也好,都轮不到自己做主让她嫁给谁。能做主的,是安瓒,还是傅深?抑或是谭夫人?又或许,像解语这样胸中有丘壑的少女,婚事要自己做主?还真有可能,安瓒夫妇不必说了,自是从小疼爱她。便是才冒出来的生父傅深,对解语也十分迁就,自己被劫、太夫人被劫,都不曾认真动过气。
想到这点,岳培精神一振。解语可是位聪明姑娘,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知道谁合适谁不合适。她自然是嫁给无忌最悠闲自在!一则没有长辈管束,二则无忌对她言听计从。岳培想起初见面时无忌和解语关肩而来,分明是一对金童玉女,愉快的笑了。解语是无忌的,谁也抢不走!
“您乐什么呢。”张推门进来,拉张椅子坐在岳培身边,好奇的问道。老爹来得这么早,一个人在这儿傻乐,还真是有点不同寻常。
“除了你这个傻小子,爹爹还能乐什么?”岳培笑咪咪看着张,“想着我无忌快要娶妻生子了,爹爹乐得很。”即便是解语认回傅家也没什么,傅深做不了她的主!解语主意大着呢。
张泄了气,“是这个啊。爹爹,您说要大赦了,我还高兴了好一阵子。可解语说安伯父九万九不在大赦之列。”当然半路劫人也是可以的,可劫完之后呢?也不知安伯父肯不肯跟着我们落草为寇。
岳培咪起眼睛。霆儿说安大人出不了狱,解语也这么说,这两人倒是心有灵犀。可惜,两人都这么有主意,将来若有纷争,难免会互不相让。不妥,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