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们在门外屏住呼息,垂首侍立。过了半晌,方听到傅解意优雅的命令,“进来罢。”侍女们悄无声息的进来,悄无声自把地上的碎片清理出去,陪笑换上新茶,“大小姐喝杯热茶。”喝杯热茶,心里会舒坦些。
傅解意含笑接过茶杯,命令“去夫人那里,说我房中器物损坏了,要换新的。”侍女连连答应,去了鲁夫人处,战战兢兢回明了,“大小姐房中器物损坏,需换新的。”鲁夫人皱皱眉头,这都什么要紧关头,还发脾气,还摔东西?
鲁夫人叹了口气。女儿也是可怜,这府中一位太夫人,几十位姨娘,二十多名庶子庶女,她这大小姐做得不易!由她罢,傅家也不缺这几件物事。吩咐人拿了库房钥匙,命心腹陪嫁嬷嬷跟着去“拣上几件大方素雅的,大小姐素日心爱的。”侍女如释重负,跟着去了库房。
当晚,傅解意泡了回热水出来,侍女给她绞干了头发,小心翼翼服侍她睡下。傅解意躺在香喷喷暖融融的锦被中,看着焕然一新的屋子,怔怔的留下眼泪。我只能过这样的日子,我只能越过越好!
事在人为!傅解意轻轻揩去脸上的泪水,暗暗对自己说道“我不认命!”不能坐着等死,要想法子。便是父亲不成了,还有兄长在,傅家不能一蹶不振。
第二天傅解意去鲁夫人处请安时,容光焕发,“娘。”鲁夫人满意点点头,“要这般才好。”愁什么,发脾气作什么,打仗的事从来都是这样,谁能一辈子打胜仗。“你外祖父,也是打过败仗的,当时灰头土脸的,过后也便淡忘了。不必放在心上。”鲁夫人宽慰道。
傅解意笑道“娘说的是。‘胜败乃兵家常事’,父亲在陕西也不是打了败仗,不过是盗匪遍地,‘剿匪不力’罢了。大哥在宣府可是打了胜仗的!”宣府、大同一向要天朝军事重镇,常年要备战蒙古人,傅子沐上月才打退过进犯边境的蒙古大裕可汗。
鲁夫人叹了口气。可惜胜仗是傅子沐打的,他一则不是自己亲生的,二则向来和自己不亲近,“若是你亲弟弟打了胜仗,才是可喜可贺之事。”鲁夫人叹息道。自己亲生子年纪尚小,身子又弱,便是长大成人后,也是上不了战场,立不下战功的。
傅解意微笑道“娘这话差了。大哥虽不是娘亲生的,却也要认娘为嫡母,跟亲生的何异?”傅子沐本事再大,鲁夫人是他嫡母,他只有敬着的。
鲁夫人振奋起精神,“我儿此话有理。”可不是,傅子沐不是自己生的,不是自己养的,可自己是他嫡母!他有再大的功劳,再大的本事,也要尊重嫡母,听命于嫡母。
母女二人一致盼望傅子沐在宣府多打几回胜仗,替傅家扳回颜面。傅解意还替鲁夫人写了封言辞亲热的信,连同两大车日用器物,送至宣府,勉励傅子沐“杀敌,立功”。而对即将押解回京的傅深,却并不十分关心。
鲁夫人去到婆婆太夫人处,也是绝口不提傅深,只说“子沐是好样的”,把子沐夸成一朵花,夸成傅家唯一的希望。太夫人歪在蹋上,神情淡然,一言不发。
深儿,你看看,你媳妇这轻狂样儿。鲁氏也好,谭瑛也好,一旦你出事都会躲得远远的。深儿,只有娘才是真正关心爱护你!太夫人想起傅深被解职,要被押回兵部,十分心痛。
陕西离京城也不算太远,傅深等人却迟迟未回。太夫人一日日在忧心如焚中渡过,并未留意身边的大姨娘、二姨娘等人都在暗中偷偷搬运财物,为往后单独开府储备衣食。
太夫人命令傅子济,“去趟当阳道,跟解语说,她若不肯认不回来,便是弃自己生父于不顾。”你爹要要蹲大牢了,你便躲开?哪里有这种事。
深儿,娘知道你喜欢解语,娘想法子让她认回来,你高不高兴?太夫人忧伤的想道。即便你回来后前程没了,总归女儿还有,也算是个安慰。
傅子济唯唯诺诺的去了。自然是没有带回来人,不过带回了一封信,解语亲笔龙飞凤舞写着两行大字,“听说陕西匪患猖獗,令郎这待罪将领竟被盗匪劫走,同情之至!”
太夫人先是气得头昏,继而大笑起来。这丫头真真是个有胆色的,有本事把傅深给劫了,好,好,总比坐牢强,总比在兵部那帮文官手下低三下四强。
当阳道。这晚张翻墙过来,抱怨起沈迈,“变心了。”从前沈迈总惦记着张,如今惦记起解语,“丫头,你先是把继父劫了,如今又把生父劫了,老子喜欢你这样的!跟着老子来泽山罢,你定会有番作为!”山寨要是有解语这样的军师,哈哈,那可热闹了,跟岳培好好打一架!
“要不是爹爹奉命去陕西剿匪,”张向往的说道“我真想跟着沈迈去泽山。”还是做盗匪,杀贪官污吏,劫富济贫,才有意思。做什么带刀舍人,宫中侍卫,乏味。
“大胡子,你很快便会有用武之地了。”解语微笑说道,想杀贪官污吏,想劫富济贫,机会很快就来。解语扬扬手中一封信,“明日有人约咱们去凌云阁会面,大胡子,你可以为民除害了。”
☆、71
信是卫念中写给安瓒的,却递到了解语手中。“闻兄在百花寺中静养,安康否?弟甚是记挂……今上即位以来,所为狂悖,令天下愁苦。弟三生有幸,得遇明主……今后事有伤害百姓,靡费天下者,悉罢之……”,最后是一段慷慨激昂的陈辞,“吾等读圣贤书,所为何事?匡扶社稷,造福百姓耳!”号召安瓒一起入伙,“兼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