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亭衍的神色很平和,仿佛已经不在意她对自己是何种态度,淡淡地说:“但凡有回信给您我都如数转交了,如果您真的这么关心他的话,应该不会不了解他的近况。”
郑敏顿时噎住。
她倒是能写信,但改嫁以后生活焦头烂额,仔细一想,她甚至已经很久没能腾出时间和精力来关心小儿子的生活了。
可纪亭衍这话仍然刺到了她,郑敏深吸一口气,狠狠皱起眉头:“我为什么不了解?你难道不清楚吗?当初要不是你告诉我大西北有多艰苦,纪桦会受不了,会过得多难,我能跑过去吗?我要是不跑过去,会和你爸离婚吗?要是不离婚,我怎么会过上现在这种生活!”
她荒唐地笑起来:“我才想明白啊,纪亭衍,你是故意的啊!”
“见不着你弟弟好,就蹿腾你爸把他送到大西北。为了报复我,让我和你爸离婚,又怂恿我过去,毕竟你太知道你爸的底线在哪儿了,对吗?”
说着,她抿住唇,腮帮子都往里缩,然后恨声道:“纪亭衍,你能这么对待家人?你可真有本事。我早该知道的,你从小就这样,冷血,捂不热,以后要是谁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一直没有说话的纪亭衍睫毛轻颤,缓缓开口:“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我,是为了您自己能心安理得吗?”
郑敏呼吸停滞一瞬,沉默不语地看着他。
“我应该没有逼过您什么。”他站在台阶上,眼睫垂下来,“没有逼过您照顾我,逼您将对纪桦的偏爱分给我哪怕万分之一,也没有逼过您将纪桦宠得顽劣,帮他当逃兵,逼您不了解父亲,更没有逼过您改嫁,逼您过不喜欢的生活。”
“我甚至没有……说过怪您,对吧?”
医院里人来人往,有抱着小孩儿的父母路过,啼哭声和父母的劝哄响在耳畔。
“乖乖,不哭了哦。都怪妈妈粗心,叫乖乖生病了,妈妈带你回家骑木马,吃完药药就不难受了好不好?”
郑敏的眼前忽然有几分恍惚。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在她的印象里,纪亭衍总是冷静自持的,每每如此,都会加深她对他的负面情绪。
但可能是他现在的神色太悲伤,语气太柔软,声音太低落。郑敏猝不及防,好似一捧温水,轻轻柔柔洇灭了她的怒火,瓦解她的偏执,打开了尘封的记忆,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的纪亭衍。
那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啊,曾经也抱在怀里爱过哄过,怎么可能不疼呢?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母子之间的情分越来越淡了?
或许是她满心满眼都是纪桦,而忽略了他的时候。
或许是他小小年纪住校,她却不闻不问的时候。
或许是他每一次满怀希冀,却又被她推开的时候。
她说他冷心冷情,可他最开始也是个爱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