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诸夫人列座。
若说目光如刀,此间必是刀山炼狱。
唔——
如果可以的话,李靖宁愿上战场上浴血杀上一场,也不愿意身处这样的尴尬而危险的境地。
‘君上,你这是要我死啊!’
瞥见李靖哀怨的眼神,韩绍一脸正色。
“夫人问你话呢,你瞧孤做甚?”
真正的忠臣,就是要在关键时候,替主君背锅扛雷,你说是吧?
说着,韩绍轻咳一声。
“靖啊,夫人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难不成孤还能教你……撒谎?”
听懂了韩绍话里意思的李靖,还能说什么?
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
今日纵然是千刀万剐,这一关他也必须替君上趟了。
否则,岂非不忠?
于是自认韩绍麾下第一忠直孤臣的李靖,再抬眼已经是一片坚毅。
在介绍身后博尔氏和赤勒氏两女时,将侧重点全都放在了草原的局势上,并且反复强调此事乃是自己主张,多次劝谏的结果。
总之,君上是无辜的,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见李靖如此有‘担当’,韩绍悄么朝他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面上则一脸愤怒。
“李靖啊!你让孤说什么好!你明知道孤不是那种贪花好色之辈,还非要……”
说着,四十五度望天,喟然长叹一声。
“哎,你可害苦了孤啊!”
如此一番表演,可谓做作。
从博尔氏和赤勒氏身上收回目光的姜婉,平静的脸色忽然露出一抹温婉轻笑。
“如此美人,妾见了都动心,没想到倒是让夫君受委屈了……”
韩绍赶忙递过去一个‘为夫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的眼神。
可公孙辛夷却不吃他这一套,冷冷瞥了他一眼,又望着李靖讥诮道。
“你李靖还是真是个忠直之臣啊,不愧是在战场上能给你家君上挡刀的!”
以李靖如今的身份地位,连姜婉跟他说话都会保留几分克制与礼敬。
唯独公孙辛夷不需要。
毕竟除了那份主臣名义,她这位主母与他们这些人更有当年共渡生死绝地的袍泽之谊。
所以听着公孙辛夷阴阳怪气的语气,李靖半点多余的心思也不敢有,只能讪笑着唯唯诺诺,连道不敢当、不敢当。
可随即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公孙辛夷随后便冷哼一声。
“既然你处处替你家君上尽忠,那我这个做主母的,要是不赏你点什么,传到外面岂不显得我刻薄?”
“这样吧,最近府中又有一批女侍年岁到了,该放归出府了,待会儿你领几个回去吧。”
“正好也让你家夫人高兴高兴。”
听到这句‘让你夫人高兴高兴’,李靖浑身一僵,而后赶忙道。
“夫人!不可啊!”
“我家的情况,夫人也知道……老妇在堂,不喜新人,只恐家宅不宁啊!”
他与老妻殷氏是少小结下的情谊。
多年来相濡以沫,感情甚笃,自不待言。
只是殷氏性情刚烈,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
这要是一下子领回去几个年轻美人,还不闹翻了天?
见李靖一脸惶恐,公孙辛夷心中生出几分快意。
与之并肩而坐的姜婉见状,竟也同样如此。
虽然这么做有些对不住殷氏,可谁让他李靖什么锅都敢往身上背呢?
要是今日不给他上上强度,别人有样学样都上杆子往府中塞人,将某人惯出了坏毛病,这日子还怎么过?
所以对于公孙辛夷这话,姜婉出奇地没有唱反调,反倒是直接附和道。
“这事就这么定了。”
“早就听闻李中郎家中人口不多,多些人也能多些人气,这是好事。”
没想到这一趟背锅,竟换来这么个结果的李靖,心慌之下赶忙将求救的目光,望向韩绍这个始作俑者。
可韩绍能怎么办?
眼下正如芒在背的他,有如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所以只能还回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而后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
“夫人也是好意,你就受了吧。”
说着,又悄然传音。
“你放心,你帮了孤一遭,孤定当还报,你夫人那边,孤替你摆平!”
有他出面,事情自然好解决。
想必殷氏就算有怨气怒气,也不至于太过磋磨他老李。
听得韩绍这番颇讲义气的话,李靖心中感动,可还是为难道。
“君上,主要是府中那些女子尚在妙龄,臣……臣实在是下不去嘴啊……”
他遇到韩绍时,年岁就已经过了知天命。
别说是给那些年轻女子当爹,就是当爷爷都够了。
韩绍闻言,瞪大了双眼。
“这么说,你喜欢年纪大的?”
好嘛,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李靖,口味如此刁钻!
李靖眉眼一抽,赶忙否认。
“臣……臣不是这个意思!”
小小开了句玩笑。
韩绍笑道。
“行了,无需介怀,一树梨花压海棠,也是雅事。”
这话也是戏言。
实际上修为到了上三境,寿元绵长。
至少在男女之事上,也就不存在什么老少错配。
就拿韩绍来说,内宅之中甚至不只有‘百岁老妪’,还有‘万载老妖’呢,他不也啃得格外香甜?
所以只要思想放得开,所谓年龄根本不是问题。
……
背了一通锅的李靖心事重重的离开了。
既然公孙辛夷和姜婉这两位主母金口玉言了,人他肯定是要带走的。
只不过为了家宅安宁,收入房中却是万万不能。
他已经打定了注意,等到两位夫人气消了,就将那些女子收作义女,再替她们寻个好人家嫁了。
这样也算是一场功德。
此外,有李靖这个背锅侠替韩绍垫背、作为缓冲。
原本气氛压抑得好似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堂中,顿时让韩绍感觉轻松了几分。
悄悄瞥了一眼虞璇玑等女的神色变化,再看公孙辛夷和姜婉这一双雌虎,韩绍小心试探道。
“为夫于草原磋磨多时,终于将事情了结,如今身心俱疲,要不……其他事明天再说?”
在场诸女跟了他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说他撅撅屁股就知道他拉什么屎,也早就将他看了个通透。
哪能看不透他那点想要和稀泥的小心思?
只是谁让是自家男人呢?
除了唯恐天下不乱的白氏和凡事事不关己的上官氏,余下几女或多或少都顾及他的颜面,都不想看到他太过难堪。
于是一向话不多、只喜独自美丽的虞璇玑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道。
“是啊,草原不比家里,还是让郎君歇一歇,有话明天再说吧。”
而后便是陈文君。
“妾觉着也是,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两位阿姊,你们看呢?”
果然,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瓦解的。
两人一唱一和,顿时将原本刻意营造的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
公孙辛夷有些不满地瞪了一眼这两个叛徒。
“你们就惯着他吧!”
说着,目光落在博尔氏和赤勒氏身上,愤恨不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