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理敷衍着回应了一阵,在分开后抿了下嘴唇,轻叹道:“我之前都是骗自己说爱你。”
他装不下去了。
即便是幻想出来的爱也已然不足以成为支撑夏理的理由。
“我不想再这样了。”他平静地继续,“你也应该感觉得到这不是爱吧……”
夏理的小臂被压在身下,可他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倦怠地垂敛视线,听见心跳依旧清晰地从胸腔内传来。
“我想回家,徐知竞。”
纪星唯说她不会厌倦高高在上的人生,就算出卖一切都要永远立于塔尖。
夏理起初还算认可,但时至今日,他已经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算不清得失。
世界好像深渊,徐知竞的欲望便是其中无边无际的黑暗。
夏理填不满也照不亮,变成一粒尘埃,不停地下坠,眼看着明亮的天空逐渐远去,残余狭小的一道光隙。
“放我走吧。”他还以为自己仍有机会向崖边飘游,“就算是我求你,好不好?”
徐知竞发泄完才回应,随手将额前的碎发往后一捋,似笑非笑强调道:“你是我的礼物,是你自己要来。”
他说罢捞起夏理的腰,抱着对方往浴室走。
黏湿的水液一直抹到了膝弯,徐知竞用指腹摩挲了几下,掐着夏理的腿肉夸奖:“好乖。”
“你是不是根本不会在意我都说了什么!”
“你要我怎么表示?答应你?”
徐知竞的表情逐渐变得冷然,手上的动作倒还温柔,哄猫似的将夏理抱进浴缸。
水温正好,温暖而潮湿地没过身体,一瞬卷走过度的负面情绪,让夏理暂且噤声,隔着雾气与徐知竞四目相视。
空调好像太热了,过不久夏理就觉得头晕。
徐知竞拿了件浴袍,从容地将腰带系上,居高临下审视着被玩得满身红痕的夏理,半晌才接上先前的话题。
“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又说想我,说要我去夏家接你,说你会听话。”
十六岁的夏理尚且不曾见过如今的徐知竞。
他理所当然认为对方是可以依赖的,是像唐颂一样能够保护他的存在。
夏理在家受了委屈就用徐知竞的怀抱填补,全然意识不到有任何不妥,只顾用湿淋淋的眼睛换对方的怜悯。
彼时彼刻夏理脱口而出的话确实是对徐知竞说的。
可那是只有十七岁的徐知竞该听的秘密,怎么也轮不到眼前的青年拿这些来指责夏理言而无信。
“我只说我会听话,从来都没有说过愿意拿自己给你随便玩!”
“你是不是不太清醒,夏理。”徐知竞很深地叹了口气。
浴室中氤氲的水雾随着时间愈发浓重,织成阻隔在两人之间的薄纱,随呼吸轻缓地游移。
徐知竞的动作诡异地在这样的情境下变得缓慢,悠悠晃到夏理面前,用掌心遮住那双总爱惹人心软的眼睛,骤然往水面摁下去。
有光从徐知竞的指缝漏出来,模模糊糊荡漾开波纹,随后便换上挣扎间浮起的细小气泡,以及光怪陆离的扭曲画面。
温水灌进鼻腔,又因本能的呼救呛入喉咙。
夏理的听觉在水中被包裹成模糊的嗡响,四肢都惶恐不安地浮游着。
他唯一能够触碰的就只有徐知竞手臂,切实地停留在眼前,只要他求救,对方就一定会带他从困境中逃脱。
人类刻在基因中的求生欲让夏理几乎没有思考地攥紧了徐知竞的手。
痛苦或许都没能延续一秒,他就被对方再度从水面下拎了出来。
夏理重新见到光,见到徐知竞疏离冷淡的面孔,后怕似的抓着对方的手腕不肯松,在封闭的室内一声声呛出空濛的回音。
“出尔反尔好玩吗?”徐知竞问道。
夏理一时反应不过来对方在说些什么,水珠堵在耳道里,听什么都像绵远的幻觉。
他沉默地攥着徐知竞,修剪整齐的指尖深深卡进在纽约时留下的咬痕。
刚结痂的伤口被再度剥离,成为徐知竞小臂上崭新的血印,带来持续的,不同于夏理的痛楚,让两人的纠缠变得更像永无止境的诅咒。
对于夏理来说,爱就是恒久的疼痛。
无论是母亲也好,徐知竞也罢,只要在他心底滋生出些许应当被定义成爱的东西,痛苦便会随之而来。
夏理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感受。
徐知竞的提问一点点消逝在乳白色的薄雾中,在短暂寂静过后换上夏理无措的轻叫。
夏理说不出话,好像被阻塞的实际并非听觉,而是他的声带。
他发出小动物一样幽微的呜咽,从喉咙里细弱地挤出来,绕进空气,和水声一起断断续续地响。
徐知竞梳他被沾湿的头发,指尖穿过发梢,好耐心地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