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凉凉地笑出声来。
身上虬结的触手蠕动着、分裂着……
渐渐地,一个又一个身影,从我的身体之上脱出,一步步,走入六界联军的视线。
他们中有人族英杰,有魔族将领,有昔日的冥府大判官,有剑劈仙山填险堑的邪修士,有尝试革新天庭渡劫条件,却被剔去仙骨、镇压在天魔池内的逆澜元君……
他们都是近几千年内留下丰功伟绩的勇士。
是自愿舍弃轮回,将肉身与灵魂献祭,投入「欺天之术」的卫道者。
看啊,六界的生灵们,都来看吧!不再需要掩饰什么了!
这便是欺天之器的全部真相!
这个庞大而畸怪的体型,从来不是无端而来,而是无数的积压,无数的怨气凝结所致。
整个欺天之器,我不过是驱动此器行动的魂眼。
真正组此器至完满者,却是在不见光的阴影下,不计其数的六界义士们,不论有名无名有功无功者,抑或各界中贩夫走卒、三教九流求诉无门的遭难者……
六界众方,蒙受迫害被逼伐天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从我诞生之日起,便以他们的尸骸为食,以他们的残魂为饮。
我吃了他们的肉,也变成了他们的肉,一并容纳了他们传承下来的思想、斗志与技艺。
最后一位被我吃下的,就是我的母亲,曾斩落天帝首级的永寒君。
虽然,她最后才被我分离出来,却最为性急,长袍一甩,一步当先,便蹬上高悬半空的六界鼓。
那以妖祖头骨打造的鼓面上,被她重重落下一脚。
鼓声轰然,八方震动!
声波震荡间,被兽性支配的妖族大军们,瞬间清醒。
不仅如此,各界逝去的首领人物们,也纷纷就位于鼓面上,砸响六界鼓。
所有人不仅清醒了,如附骨之疽般的枷锁,也在音波中化为烟尘。
六界苍生的耳目,从未有过此刻这般清明。
「六界的诸位道友、义士们,贫道逆澜,曾任天庭守藏阁文法之职,后因质疑天公贵胄,是否有垄断天条解释权之嫌,便被以藐视天条之罪,镇压于天魔池,受熔岩焚身三千年。」
紫衣女冠端立于鼓面,眉间点青印,一手托灯,一手持剑,眸光炯炯,英姿昂扬:
「以天道公义之名,谋一己之私,顺昌逆亡,这便是天庭一贯的行事。」
「诸天仙神受我们供养,却不思职责,一味向六界索取,对我们食肉寝皮,贪婪无度。」
「今日,罪果累累,反噬其根,天庭气数已尽,尔等还不速速醒来!随吾伐天!」
逆澜元君高举手中的宝灯,淡紫色的莲花瓣绽开,清光大盛,仿若她托举着整个极昼世界。
「伐天正道!六界必胜!」
「伐天正道!六界必胜!」
「……」
依然是由灵界修士们热血起头。
随着逆澜元君剑锋一指,六界联军当即掉头,朝身后仅存的天庭制度食利分子进攻。
神仙们最后的防线,如同纸糊,一溃千里。
第21章
在六界联军的拥护下,我步入那条金色的天道梯,被金芒洗涤的一刹那,化回了人形。
长恒被奄奄一息地押送到我面前。
同时呈上来的,还有韶幽的命簿,以及「善任笔」。
我微微一笑,扬手,司命簿与善任笔瞬间化为飞灰。
「你!你知不知你做了什么?」长恒帝君梗着脖子,司命簿的消散,仿佛也折了他大半条命。
「一笔定生死,万物有姓名者,皆难逃其中法则,你可知这是多么大的一种权力?」他号叫着。
我摇头:「没谁有资格决定他人的命格,连天道也不行,何况是你们。」
没了这本簿子,世界照样运转。
万类天然向自由。
雷收云散,日光新霁,天庭的长恒终结于此。
我抬起手,以天道无穷的法则之力,降天庭于地面,以其磅礴仙气于六界中分解,滋养万物。
今日之后,六界将不再是被分裂开的空间。
所有结界被去除,天跟天相连,地与地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