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竹君一把扯住他,疲惫道:“别乱跑,这里都是指挥使司的人,你今儿一闹,他们肯定盯着呢,等李大人回来了,问他有没有伤药吧,这伤也不严重。”
霍云霄这会儿气性过去,才觉出味儿来,他现在可不是一个人,温竹君还跟着他呢。
要不是她跟着,今儿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还害得她受伤……
温竹君看他板着高大的身子,孤零零站在门口,摇了摇头,“侯爷,帮我去看看有没有热水好吗?我想擦擦躺会儿。”
“好好好,”霍云霄连声应道:“你别动,我这就去。”
他不是娇生惯养的人,军营中的日子,将他磨砺得很坚强。
温竹君看他不仅端来了热水,还生了燎炉,里头炭火还挺旺盛,冰冷的身子一下子就有了暖意。
她舒了口气,笑道:“多谢侯爷了,不擦擦我实在不想上榻。”
霍云霄知道她爱洁,抿着唇将盆放下,闷声道:“不知道烫不烫,你试试。”
温竹君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在热水里滚了一圈儿,先是擦脸,想想又把霍云霄叫过来。
霍云霄蹲在她膝边,关切道:“怎么了?伤口很疼吗?还是觉得冷?”
“别动,”温竹君将热腾腾的帕子敷在他脸上,“疼吗?”
霍云霄立刻摇头,“不疼,他力气一点也不大,怪不得这么没用。”
温竹君就着烛火都看到他左脸青了一大块,还嘴硬呢。
她握着帕子,狠狠地在他左脸擦过,温声道:“不疼就好。”
霍云霄被擦得龇牙咧嘴,但也不敢多话,怕温竹君也骂他是没脑子的粗俗莽夫。
想起方才温竹君一直拦着他,这会儿才琢磨出她跟过来的意图,仔细一想,又对李丰念多了丝怨念。
“姨母跟李家,”温竹君把帕子递给他,示意自己敷脸,“到底怎么回事?”
霍云霄捂着帕子四处一看,唯一的椅子被温竹君坐着了,床上肯定不能坐,他也不嫌弃,干脆在地上坐了。
“具体的事儿,姨母也不跟我说,我只知道姨母嫁进李家,五年都未有身孕,老妖婆就开始嫌弃她了,一直撺掇李丰念纳妾,夫妻关系就从那会儿开始不好了吧,姨母郁郁寡欢的……后来就突然被休了,据说休书是早就写好的……”
温竹君听着,觉得跟坊间传闻没太多区别,唯一有区别的就是休书,但方才看李丰念那个样子,好似又不对。
不过这个问题倒是让她有些兴趣,“若是我也生不出孩子,你会休我吗?”
“不会,”霍云霄看着有些激动,“我绝不会,一个男人,若连结发妻子都不能善待,那还有什么用处?”
温竹君看着他,没有说话。
承诺只是哄着骗人的,她很早就明白了。
比如侯爷爹,总是说要带她出府玩儿,十次就有九次失约,说要多留她几年再出嫁,但几乎就没给她反对的机会。
在这个世道,男人的承诺,就跟风一样轻飘飘。
李丰念提着食盒,站在门前久久不动,直到小旧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你,”霍云霄先是一愣,转而脸上又是一阵怒意,“你偷听我们夫妻讲话?李丰念,你是不是想死?”
李丰念面色颓靡,不想再吵架,将食盒往地上一放,淡淡道:“里头有吃的有伤药,你帮她涂药吧。”
霍云霄看看他,又看看食盒,忍不住嘟囔,“献什么殷勤?哼,我也会……”
温竹君望着李丰念离去的萧索背影,也有些疑惑。
夜里睡觉,因着床太小,夫妻俩只能紧紧贴着,相拥而眠,霍云霄太长了,只能弓着身子。
大概是睡得不舒服,温竹君很早就醒了。
霍云霄醒了也一直不敢动,小心翼翼地搂着她,哑声道:“你醒了,要起来吗?身上有没有不舒服?”
温竹君一动,就察觉到昨日过量运动的痛苦了,浑身都酸,尤其是两条腿,跟灌铅似的。
“好久没骑马了,一下子有些不适应。”
霍云霄将手往下伸,带着茧子的手在她腿上细细地捏,还记得避开伤口。
他想起第一次见她时,长发高束,马上红衣猎猎,利落得很。
“你喜欢骑马?”
“嗯,”温竹君眯着眼睛舒服地点头,觉得这厮突然体贴了点,“骑马让我觉得像是在飞,不过像昨天那么骑,还是第一次。”
霍云霄笑道:“那我以后常带你去骑马好不好?”
“你不介意吗?”温竹君背上漏风,可能是燎炉熄灭了,有些冷意,便往他怀里钻了钻,“别人家的夫人都是安安静静的,我却跟着你还管你,你会不会烦?”
“不会,”霍云霄见她主动靠近,便紧了紧手臂,柔声道:“母亲走后,就没什么人管我了,师父也不管我跟人打架,姨母也有自己的事儿忙,你管我,我一点也不觉得烦。”
温竹君闻言笑了。
两人起身收拾好,李丰念早就在院子里光秃秃的枣树下等着。
今天时间不用太赶,温竹君还是自己独乘一骑。
霍云霄看她,“还撑得住吗?”
“嗯,”温竹君一夹马腹,爽朗笑道:“你别小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