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霄:“……”
这一次进宫,霍云霄的心情就完全不一样了,没有一点喜悦。
从巡查河岸开始,又跟着查张炳之,现在又是镇压反贼,桩桩件件都不是他想象的那样,阿竹说得对,可能世界本就是这个样子,只是他以前不知道。
还不如跟着师父打仗呢,就听从指挥,狠命杀敌就行了,别的都不用多想。
“想什么呢?”太子看霍云霄一直在走神,目光上下打量。
霍云霄望着周围一堆人,也知道不是说话的地方,叹了口气,满脸愁苦,喃喃道:“我想阿竹了。”
太子:“……你还是闭嘴吧。”
红墙黛瓦,门楼巍峨矗立,皇宫在大梁百姓的心里,就是权利的象征,就是皇帝的化身,多少人趋之若鹜,拼死想走进这四方城中。
这次镇压反贼,本就是匆忙应对,加上督师忽然败退,显得功劳更大了,皇帝十分高兴,面对凯旋的霍云霄跟二皇子时,就更高兴了。
除去口头上的勉励,升官赏赐是必不可少的了。
霍云霄初授正五品武德将军,本就是从五品千户,兼任京都指挥使司守备,如今正式升任正五品骁骑尉,已经是升得很快了。
他跪下领旨的时候,面色十分不情愿,但太子在一旁看着呢,还有二皇子一样被授予了武职,众目睽睽,他不接也得接。
太子哪里瞧不见他那不甘愿的样子,想起折子里的事儿,但折子里说的都是大家能看到的,肯定还有别的事儿,不然这小子不会这么一副鬼样子。
镇压反叛的事儿不容更改,这是大梁的士气,更是皇权不可触怒的底线,皇帝心里更是明白,所以,才会如此褒奖,以示天恩。
太子心里七上八下的,真怕这小子突然犯浑,触怒圣颜,他都救不了,好在一直没有动静。
等皇帝说设宴宴请功臣的时候,太子觉得总算是熬过去了,便赶紧将霍云霄带去了东宫。
定风阁的秋日也别有一番滋味,四面临窗,每一面风景各不相同,有青葱嫩绿的四季青和各色花草,也有红枫似火,更有将败未败的蔷薇花廊,最重要的是,这里最安全,只要有人偷听,一眼就能看见。
太子坐下后,慢条斯理的端起紫砂壶倒茶,抬眼打量霍云霄。
这小子长进了,一言不发的,要是搁以前,必定是进门就呱啦呱啦竹筒倒豆子全说了。
“怎么?方才憋不住要说话,现在又哑巴了?”
霍云霄心里不高兴,晒的微黑的脸板着,瓮声瓮气道:“不是您让我闭嘴吗?”
太子:“……”
他自认涵养极佳,轻易不动怒,便是在殿上面对诸多破事都能面不改色,偏偏这混小子就是有本事招惹他,他实在忍不住,抬手就甩了他后脑勺一下。
“赶紧说,今天不说,你一辈子就都别说。”
霍云霄委委屈屈地摸着脑袋,气鼓鼓地坐下,到底是说了,“张炳之想杀我,他借刀杀人,狗东西,要不是我拼死冲回来,你现在就看不到我了。”
“这事儿我知道,还有呢?”太子端起茶杯,眸光阴沉,也学着霍云霄牛饮水般仰头喝了,“这个你折子里已经说过了,张炳之拒绝承认,甚至反咬了你一口,说你不听军令,私自行军,实难指挥,再说了,你也拿不出证据,空口无凭,父皇也不可能凭你的一面之词拿下他。”
霍云霄当然清楚这些猫腻了,心里更气了。
他咬咬牙,怒声怒气道:“叛军,不,根本就算不上叛军,是官逼民反,那些百姓活不下去了,他们是被逼的造反……”
太子面色一凝,立刻抬手制止了他的话,“你这话没道理,每年户部都会单独给肃州拨银子,甚至只有肃州能捐监,所得全归肃州官府,不用上交一分,这还是当年有人提议,我通过的,还专门找父皇商量过,那儿的百姓怎么可能活不下去?朝廷补贴的钱呢?”
“钱?哪来的钱?粮库都是空的,您要是不信,就去问那个叛军首领好了。”霍云霄并不知道这件事,他又不是户部的人,哪里知道会拨钱。
他气的拍桌子,目光赤红,“我看到了,我亲眼看到的,肃州百姓过的可怜,家家户户别说钱了,都没什么存粮,穷的吃草,啃土,瘦的跟竹竿儿一样,那些叛军有一半连武器都没有,我杀的,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是大梁百姓,是过不下去被逼反了的百姓,也是您、是皇上的子民,皇上一贯爱民如子,要知道真相了,那我这叫什么平叛?这功劳拿着简直就是不要脸,师兄,到底怎么回事?那边的情况你真的知道吗?朝廷知道吗?我不明白……”
他真的不明白,朝廷在干什么?
太子听的也是面色铁青,他自然相信霍云霄,但又不能凭一面之词断定这样的大事儿,总要查证才行。
他怒目看着霍云霄,一拍桌子,白瓷茶碗蹦了三蹦,“你对着谁大呼小叫呢?不想活了?”
霍云霄毕竟不是以前的他了,狠狠咬着牙,胸膛起伏不定,转身就走。
太子在后头喊,“你给我回来,你给孤回来,混账……”
顺着风飘来一句话,气呼呼的,“晚上的宴席我就不参加了,我身体不适,受伤了,需要养伤,我回家了……”
太子气的拍桌子,一阵心悸,缓了好一会儿,但转而想起什么,眸光森冷,仰头又灌了一杯凉茶。
霍云霄心里憋着一股气,一股他自己都说不上来的怒气,回府后,门房开门不过慢了点,他就忍不住了,厉声斥责。
“我都认不得了?啊?眼睛怎么长的?糊涂东西,招子不用就挖了……”
门房被他一身煞气,还有响亮的嗓门,吓得膝盖一软,噗通就跪下了,一叠声的求饶。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我不是故意的……”
霍云霄刚进二门,三重月洞门前,就跟周尧碰上了。
他看见周尧额上的刺字,目光阴冷,眼神微眯,语调也不佳,“你是谁?”
周尧一愣,不过他反应很快,赶紧拱手,“我叫周尧,是东家请的账房,今日来是为了送账本跟商量一些要事,刚准备出去。”
“这是二门,谁让你进去的?”霍云霄拿着剑,似是下一刻就要拔剑,“后院只许女眷进出,你乱闯什么,不知道规矩吗?”
“侯爷?”青梨提着个小纸包,一脸惊喜,“您回来了?我这就去跟夫人说……”
她跑了两步又转头,将手里的纸包递给周尧,“周先生,夫人赏的点心,你带回去给妹妹吃,快去吧。”
周尧连连道谢,拿上纸包,躬着身子和霍云霄告辞。